2015年10月8日 星期四

【POI】合乎本能(Shoot、ABO)

非典型ABO,無男性生殖器,請確定了解ABO設定且可接受再行閱讀 
第一篇連載,請多指教
NC-17







Chapter.1


Root從第一次會面便對暴躁脾氣的黑髮小個子起了極大興趣,她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性別,雖說聞不到Shaw的氣味讓她感到些微可惜,她曾想像過──如果那存在的話──Shaw的味道一定會非常吸引人,尖銳冰冷的表面下是沉沉的溫潤質地,猶如在舌尖上跳躍的格蘭利威混著點煙硝的嗆澀,充滿危險卻又令人忍不住深入探究的慾望,猶如她本人。若是Alpha就再刺激點,若是Omega就再柔和點,不管是哪一種,Root都相信那一定是比上等佳釀還要醉人的香氣。

但很可惜,她只是個Beta
沒有氣味,甚至不太會被氣味影響的Beta

說實話當Root發現Shaw是個Beta時是頗為吃驚的,強韌的精神力、充滿爆發力的肉體,銳利宛如隨時在搜捕獵物的目光以及那從內而外的野性,第一眼誰都會認為她是Alpha。不過吃驚也只是一會兒,雖說Alpha有先天體質上的優勢,但世界廣大人有百百種,性別不能代表一切,這種充滿攻擊性的Beta她不是沒見過,更何況自己柔弱外表下骨子裡也流著Alpha的血液,倒不如說這令Root覺得更有意思了。
沒有氣味的干擾,Shaw對她的影響是一種關乎本質的吸引力,每一次與對方的周旋都像行走在刀尖般刺激,她推著她一步步往邊緣前進,想方設法以各種角度挑弄像有層保護殼的外在,撩撥她的情緒試探她的底線,每一手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個閃失不是跌入萬丈深淵便是被尖銳刀鋒割得遍體鱗傷。但Root愛死這種遊戲,她們都充滿危險,都對生命有著一股傲氣與無所畏懼,而且,她們都那麼與社會格格不入,她們就是兩個邊緣人物,無法抗拒向彼此走近。

她想知道,她想知道Shaw冷若冰霜的外表下是不是蘊含著如火山般濃烈的熱情,她早就曉得她的人格障礙沒有那麼嚴重,只不過Shaw似乎把這當作將自己與他人隔絕的藉口──還是頂方便的那一種──但她能從她嚴峻的外表下發現對自己的小心思,能從那些故作隨意的舉動察覺她對自己的在意,拼命掩飾下總會露出更多馬腳,而這一切都令她覺得可愛無比。

所以說,她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性別,她就是喜歡這個叫Sameen Shaw的女人。

或許是因為Beta本身較為鈍感的體質,這反而使Root更喜歡有意無意用自己的氣味去撩撥Shaw,彷彿是在探測能多深入底線般一次比一次過火,她不用害怕會讓眼前女人陷入失控境地,Beta並沒有發情期,但她也可以在有限度範圍內欣賞因自己影響力而起的暴躁脾氣。
她總愛在兩人獨處於地下鐵時,當她坐在辦公桌前耍弄著駭客技倆,Shaw在身後或擦拭槍械或逗弄Bear時讓自己的味道輕微充斥空間,或釋出善意或刻意招惹地向女人釋放曖昧信息,或是在不那麼危急的任務途中將信息素纏上對方手臂,再欣賞她投以自己惡狠狠的眼神,Shaw的怒意總是讓她樂不可支。
又好如說現在,她輕快的步伐跟在充滿煙硝味的女人身後,剛完成任務的她們正準備窩回地下鐵稍作休息,Root放出自己愉悅的信息素,有一搭沒一搭從兩側挑逗眼前的小個子,但Shaw今日似乎對她的舉動懶得理睬,自顧自前進著腳步任由Alpha像包糖果般在自己周遭覆了一層薄薄的氣膜,她渾身帶著冷冽,隔絕那雖近卻無法碰觸身體的惱人味道。

「妳今天看起來不在狀況。」
Root注意到Shaw今日脾氣似乎特別暴躁,身手也不如平時俐落,她想應該不是一起床就看到沒打招呼便逕自闖入人家房內的自己所造成。Shaw在她還沒發出攻擊指令前便自顧自將子彈射往那一群悠哉打著撲克牌的匪徒們膝蓋,她皺眉緊抿著唇,一言不發,活像對方欠了她幾百萬似地在酒吧裡進行掃射,但中途卻失手一顆子彈令敵人有機會將火藥擦過她的耳鬢,Root可從沒見過這檔事發生,Shaw總是那麼精密準確,總是悠哉愜意地行進於槍林彈雨間,而不是此刻毛毛躁躁的模樣。
「或許妳能跟妳閨蜜協調一下,要她別大半夜就把人挖起來做事。」現在是太陽才剛升起的清晨六點,鳥兒都還沒開始鳴叫,路上也只有三兩實行健康生活的運動人士,儘管是訓練有素的特工,糟糕的睡眠品質仍是一件能充分惹惱人的事情,Shaw眼皮上的黑眼圈陰沉地這麼說。
「罪犯可不會乖乖等妳睡飽再開始行動的Sameen。」
「全天下那麼多人也不是只有我們忙著拯救世界。」
「是,但只有我們是在她的幫助下拯救世界。」
Shaw又唸了幾句,Root好笑地勾起嘴角,「有我陪伴難道沒讓妳提振一點精神嗎?」
「更糟了。」Shaw咕噥道。看來她並不樂於在一頭亂髮睡眼惺忪從床上驚醒時,看見眼前有個衣著整齊交叉雙臂笑瞇瞇不知道盯著自己睡覺多久了的女人。

她們信步於早晨透著冰涼空氣的街道,清晨的微風聞起來令人神清氣爽(也許此刻只有Root這麼認為),Shaw在鄰近地下鐵的中國美食街買了最愛的三明治當作早餐,裏頭多加了一份燻牛肉與芥末,當然,一點蛋黃醬都沒有,Root點了份一模一樣的,只是該有的醬料一點不少。
Shaw咬著三明治朝入口走去,她們進入地下道,走下樓梯,再對偽裝成損壞販賣機,實是由駭客與特工組成的亡命天涯小隊駐紮的基地入口輸入密碼,當走入空曠室內時Shaw沉了沉身體,似乎終於有些放鬆下來。她逕自朝還在窩內打著呼嚕的Bear走去,臉上露出今早第一個微笑,Root見狀也只好聳聳肩坐上電腦桌前的椅子。

她瀏覽著平板上的資料,查看有沒有明顯是Samaritan搞出來的動靜或是The Machine要透露給他們的信息,戰爭的初期一切都還蟄伏在水面下,但她知道有很多事情已經耐不住屈於平靜,急於彰顯自己的勢力般要攪亂一潭池水,一絲絲波紋都可能是危險即將浮上檯面的徵兆,她的工作便是在演變成滔天大浪前先做好萬全準備。
約過了半小時,當確認現下他們仍處於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況後,Root抬手伸了懶腰,打了個呵欠,雖說提前收到機器訊息的她比Shaw有了更多緩衝,但習於活在紊亂生理時鐘下並不代表她不需要正常人該有的睡眠時間,在臨晨經歷激烈的槍戰仍為駭客帶來不少倦意。
她轉身想查看女人是否還在與狗進行從未對他們展露過的親密交流,卻發現Shaw一身黑衣坐在長椅上,閉上的眼睫與緩緩起伏的胸脯,狀似睡了過去。

Root躡手躡腳走近,伏在椅背上從上方審視著特工,她的面容充滿倦色,呼吸清淺,溫熱的鼻息充斥在頸部與胸口,從鬢旁垂落的髮絲隨胸腔運動小小幅度地晃蕩,看著如此平靜的睡顏,Root感覺自己體內又開始蠢蠢躁動起來。

Root總千方百計想偷得一個與Shaw共度良宵的機會,她在上面或她在上面,她一點兒都不介意,沒人說Alpha不能享受被做的感覺,但Shaw卻古怪得死都不肯讓Root碰她,每每於氣氛正佳時別過頭,不然就是露出一臉冷峻轉身離去,像個貞潔矜持的處女,而這個詞與隨時漫溢著賀爾蒙──她指的是外在與性格造成的,而不是屬於本能那一種──的女人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她只好沮喪地想著或許是Shaw對她們之間的特殊關係真那麼在意,從某方面來講這或許還不算是壞事。
但是,她不可置信地輕嘆一口,居然連接吻都沒有。她感覺地到Shaw對自己的好感,也明白自己對她有著一定程度上的影響與吸引力,眼波流轉、曖昧流動,種種跡象都顯示她接收到的不是單方面想像,但對方就是死不肯讓自己更進一步,她無法遏止想觸碰Shaw的渴望,想像精實肌肉在自己指下會是如何美妙的手感,想像她在自己身下潮紅著臉難耐地扭動身體,發出快樂的喘息與呻吟,又或是在上方大汗涔涔賣力地攻城掠地,汗水從眼睫滴落,睫後是掩不住的如獵捕者般銳利狂熱的目光,或許還會露出那種帶著點痞痞興味卻不惹人厭的笑容,她十分樂意在Shaw手上高潮。
雖說Root現下也不確定想將兩人的關係推展到什麼地步,但在個性、身手上配合得天衣無縫的兩人在床上肯定也無比合拍,況且以人類接觸的角度上來說,她喜歡她,她想碰她、想吻她,想將對方狠狠揉進自己身體裡,而以Shaw如此享受性愛的態度來看,她不覺得對方是會小家子氣覺得親密接觸就等於有了感情聯結的人,二軸人格障礙更是在這種事上完美地發揮作用。
但事實就是,她們連接吻都未曾有過。

「早安,Ms.ShawMs.Groves。」突然的招呼讓Root嚇得抽回離Shaw越來越近的臉龐,她太專注以致於沒注意到Finch走下樓梯的聲音,猶如偷腥的貓般迅速起身整理衣物故作鎮靜,定了定心神後又覺得以自己的性格來說實在無須如此驚慌失措。
「早安,Harold。」她恢復平時的輕鬆自若,投以眼鏡男人一個甜美的微笑,而淺眠的Shaw也在他們的動靜下悠悠醒轉。

「很抱歉打擾愉快的早餐時光,但我恐怕得請妳們立刻動身乘坐九點半前往西雅圖的班機,我們有臨時任務。」Finch一邊匆忙忙地將公事包置於電腦桌旁,邊拿出了自己的筆電按下開機鍵。
「什麼,那可是在大陸另一頭!」原本還在打著呵欠的Shaw徹底清醒了過來,在長椅上發出一聲哀嚎。
「緊急?」Root挑眉望向已在螢幕上打開好幾個視窗開始進行工作的男人,Finch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停頓一瞬,「機器發了一份完整的行動策劃書到我的電腦,裏頭詳盡記載著一票俄羅斯犯罪集團於今晚會於西雅圖港口卸下一些危險貨物,而其中有我們用得上的精密零件。」他有些犀利道:「我還以為妳已經收到通知──」
「也許她認為這次的行動很關鍵,所以採用書面的形式告知細節,畢竟她目前無法時刻與我聯繫。」儘管連自己都覺得這聽起來過於牽強,但Root現在還不想跟Harold透露,還不是時候。
Finch瞥著她,但沒再多說些什麼便轉了回去,「總之,妳們差不多該動身了。」
John呢?他也會跟我們一起去嗎?」Shaw暴躁地說。
Mr.Reese正在偵辦一件警局追緝很久的重大兇殺案,上頭盯他們盯得緊,一時半會還抽不了身,也只能麻煩妳們兩位了。」男人雙手飛快在鍵盤上揮舞,「我已經預先訂好飯店,妳們稍微整理下就可以出發了。」

Shaw的臉陰沉得可怕,Finch不自覺望向身旁的高挑女人,但只獲得一個「我什麼都沒做」的無辜眼神。特工從椅子上緩緩起身,動了動筋骨,兩個技術人員只看見她走向軍犬搔了搔那雙黑色耳朵,然後小聲嘀咕了些什麼,再度起身時朝他們射來無比怨恨的目光。
「告訴John,回來時我要吃佛朗斯餐廳的肋眼牛排。」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往樓梯上走,走到一半又轉頭瞪向Root,「九點在機場碰面,妳可別想遲到。」接著就帶著一股怨氣轉身離去,空留面面相覷的兩人。

Ms.Shaw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妳又惹她生氣了嗎?」Finch皺眉。
「可能是生理期。」Root聳聳肩。




Chapter.2


搭上飛機後Shaw的情緒似乎終於有些舒緩,她安靜地坐在Root身旁,緊皺的眉頭現在放鬆成兩道柔和的弧線,臉色也不如兩個小時前般陰沉,但Shaw平日的表情就沒有友善到哪裡去,她只是回到平常那個不表露多餘心思的面攤特工。
或許是時間關係,這架飛機上有著不少空位,僅僅是三三兩兩看似一家出遊或準備享受兩人時光的情侶,閱讀著《美國眾神》的文藝男子與戴著藍色耳罩式耳機的空靈少女,從耳機中微微流露出的是Sia魔幻輕快的嗓音。如此的悠閒氛圍讓Root也跟著放鬆下來,但沒多久又感到了些微的無趣感,行程的開始若不找點事情消磨時間實在有些枯燥,於是她在沉寂了幾秒耐不住心底躁動後就決定回歸自己最喜歡的那個遊戲。
她轉頭望了望半掩著眼瞼的Shaw,接著將自己的頸部後仰使其完全貼服於座椅,閉上眼睛,心裡哼著小調嘴角上揚著無比愜意,開始向左方人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從右手指尖爬著肌膚而上,順著手臂滑上二頭肌,在頸窩處轉了轉擦著下顎堅毅弧線,微微撫過胸前在上方如一層薄薄的隱形霧氣般壟罩,另一端從Shaw的脖子後側穿過,輕輕地掠過頸上絨毛,摩娑了她的耳垂後再順著左方肩膀緩緩蔓延而下。Shaw由於先天體質關係並沒有像她一般的氣味,但仍有屬於自己本身的一種乾淨清香,Root猜想那應該是沐浴乳的味道,她深深吸了一口使其充盈於自己的胸臆。

「停下妳那愚蠢又毫無意義的舉動。」
「既然妳會這樣說就代表也不是全然毫無意義嘛。」
「我鼻子沒壞,不至於聞不到妳急著找人上床的味道。」Shaw冷冷地說。

雖然她們旁側跟後邊都沒有乘客,前頭也只剩一個鼾聲大作的傢伙,但方才替兩人倒上茶水的服務生靠近時卻起了明顯的顫抖,探入她們座艙時甜美微笑瞬間僵硬在臉上,汗珠迅速在額頭形成,雖然她仍在侷促下保有著專業素養,但離開時的速度像是恨不能在飛機上奔跑起來似的。Shaw嘆了口氣,上天保佑那位OmegaBeta是頓感但並非什麼都感覺不到,她要是再不做點什麼,Root濃郁的信息素怕就是要惹怒飛機上的Alpha或者把Omega刺激地群起抗議,瘋女人總是我行我素,總是喜歡不合時宜地挑逗著她的底線。

Root。」

Root這次倒是很聽話地收回自己的作亂,倒不是說她怕Shaw真對自己做出什麼攻擊性行為或怯於她冷淡口氣裡的威嚇,而是駭客已經充分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雖說每次收到怒意與反抗言行後就再沒有進一步的反應,但現在棕髮女人也沒有期望更多,興味被滿足後便安分地不再作弄。

「上次幫妳安的那個約會對象還滿意嗎?」
「糟透了。」
「我還以為他的小技倆能多少哄妳開心呢。」講到這Root忍不住低笑起來。
「業餘、手法拙劣、無專業知識、不懂計較分秒的重要,總而言之就是個毛頭夥子。」連帶同黨也一樣,Shaw邊說邊將視線移往窗外景色,
「哇喔,還真是批得一文不值,看來跟他在一起是委屈妳了。」Root咕溜溜轉著眼珠,止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也不盡然,」Shaw打了個呵欠,瞅了瞅身旁女人,「總之是聊勝於無,總比機器讓我做的那蠢工作好多了。」她的語氣又開始有些暴躁,不知是被Root干擾睡回籠覺的機會還是話語裡的意涵讓她想到什麼不好的回憶。
「那個蠢工作能保護妳的身份,讓我們在Samaritan監視下仍擁有小小自由,這點我們討論過了。」Root壓低了聲音,同樣的話她不知道已經說了幾次。
「但……妳就不能叫她給我點正經的事嗎?」Shaw迅速轉過頭,「我是說,John是個警察,Harold是符合本性的大學教授,妳是什麼來去自如的自由工作業者,而我?讓一個ISA特工去當賣化妝品的櫃台小姐?認真的嗎?要說她是故意作弄我都相信。」
Shaw難得一串連珠炮似的抱怨讓Root的笑意更深了,她先在心底為自己的小秘密竊喜後再緩緩開口,「要知道規則不是我定的,況且她那麼做肯定有她的考量在,妳不就常常把試用品給摸回家嗎?」

Shaw哼了一聲,似乎沒有很滿意Root的回答但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她的睫毛沉沉向下垂落,後頸的肌肉線條也趨於柔和,像隻慵懶的貓。在視線模糊前最後進入耳朵的是Root喊著她名字時特有的上昂語調,如抿在唇間細細品嘗後再流溢而出。

「睡吧Sameen,我們還有五個多小時的路程呢。」

-

航程還算順遂,但中途為了要避開亂流機師臨時改了航線,以致於抵達西雅圖時已是下午三點,一路的顛簸也讓Shaw睡得不是很安穩,但至少看起來比早上有精神多了。她們提著行李走入預定好的飯店,白色尖頂下的建築談不上豪華頂級但看起來也算簡潔舒適,不是什麼路邊的破爛小旅館,至少Harold在臨時把兩個女人趕著飛越大半國家後的應對措施做的還不錯。

「雙人房?」Shaw皺著眉跟穿著筆挺制服笑容滿面的接待小姐再三確認,其實她對住哪裡並不是特別在意,身為特工什麼糟糕地方沒睡過,她介意的是跟誰睡在一起。櫃檯人員有禮地向她展示登記名單,在E欄的小格子裡的確是塞著兩人的假名沒錯。
「拜託Sameen,妳覺得在我們現在的經濟狀況下還能奢侈地訂兩間單人房嗎?」Root則一點都不在意地悠哉道,她撫上Shaw的肩膀,「這已經是Harold能訂到最好的房間了,妳就別抱怨了吧。」
「我才不要跟妳住同一個房間。」Shaw對笑瞇瞇的女人咕噥了兩聲,臉上是滿滿的不情願。
「不過就一晚。」Root緩緩念出夜晚的單詞,Shaw刻意無視了這點,但認命般嘆口氣搶過房卡直直就往電梯走去,她今天情緒真的很糟,而本人或許不清楚又有些明白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打開房門後Shaw再度沉了沉臉,Root卻似乎更興致盎然,陽光直直從落地窗窗口灑入,風從窗隙間竄進撫去她們搭機的勞頓,白色油漆粉刷的牆壁與米色絨布地毯舒服乾淨,還有,當然了,房間中央置著一張雙人規格的大床。
當把她們為數不多的行李攤開整理好,Shaw洗把臉從浴室走出後,她看到Root交叉著雙腿手往後撐著床鋪,一臉壞笑地對她說:「左邊還是右邊?」
「我睡浴缸。」Shaw丟了這麼一句,逕自找起電視遙控器。
「這麼好的服務不享受一下也太可惜了吧,我還希望晚上能玩枕頭大戰呢。」Root大大翻了個白眼。
「太軟了,睡不慣。」

Shaw經過身旁時Root抓住她的手臂,不顧她一瞬間繃起的神色,由下往上的姿態盯著Shaw微微凸起的喉骨,軟濡著說:「不過是一起睡而已Sameen,沒什麼大不了的,做為同事與朋友任務行進時這種事合情合理,還是說……」她將下巴靠在她腹部上,眼神嫵媚,「妳不把我當成朋友呢?」
她看到Shaw的眼底有一絲殷紅,對方抽回手臂吞了一口艱難的唾液,緩緩開口,「我睡浴缸。」

Root在黑髮女人離開時往後一倒,半滿意地又好氣又好笑,她咕溜著眼珠,雖然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但Shaw最近的態度真令人有點迷糊,就算對方再怎麼堅持不談感情,對自己總有著與常人不同的縱容卻是事實。不管是翻著白眼或碎念,她最終還是會聽尋自己的指示或容忍那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她之於Shaw是特別的,Root不可自制地在心底小小雀躍,但本人對她們的事卻絕口不提。人格障礙的人不懂怎麼談戀愛不是什麼新鮮事,Root是個耐心極佳的人,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配合著Shaw的步調,言語調情是她的最佳武器,在進退之間將Shaw的感情引出水面,儘管彆扭也令她覺得無比可愛,但Shaw最近卻像是自己主動向Root釋出機會,又在Root真要採取行動時迅速抽離,就好像……是在懼怕著什麼似的。

「這下可好,機器傳來他們交接時間是晚上十點,我們還有大半個下午要耗,Harold不該順便安排個餘興節目什麼的嗎?」
她聽到Shaw在上方的抱怨,睜開了眼睛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趕出腦海,重新打起精神起身走向自己的行李包,蹲下身在裡頭鼓搗些什麼,「這或許代表,」RootShaw晃了晃自己手機螢幕,「她還需要我們去做另一件事。」

-

下午五點半,當地知名酒吧外出現了兩個外來女人,一個有著高個子、修長的身形與棕色捲髮,另一個黑髮女人比前者矮了一個頭,她雙手插在皮衣裡,臉色不是很好地望著眼前建築。

「所以,計畫是?」
「妳趁我擾亂店長注意力時溜進儲藏間,把左側櫃子第二層裡的連接儀──長方形的黑色傳輸器拿出來,換上這個。」Root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大小的漆黑方形物體塞給Shaw
「怎麼不妳自己去拿?詳細狀況可都在妳腦子裡了。」
「因為,」Root嘆了一口氣,「妳現在這副暴躁模樣可一點都吸引不了人,親愛的。」但又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我是說除了我之外。」

踏進門後Shaw審視了下周遭環境,這裡與其說是酒吧還比較像個複合式小型賭場,左側有個半圓弧狀的吧檯,後方滿是站著色彩斑斕的各國酒精,威士忌、白蘭地、琴酒,種類應有盡有,吧檯內有個濃眉大眼、黝黑膚色,留著一小搓山羊鬍正甩弄著雪克杯的酒保,同時也是這間店的老闆。而除了圓形木質酒桌外,還有幾張玩著大老二、百家樂等等遊戲的長桌。雖然天還未暗,但酒館內人聲已頗為鼎沸,一個個好不歡快地吆喝著滑酒拳或下賭注,沒人特別注意到兩個推開門的女人。
看見如此熱鬧的景象,Shaw覺得從這偷走一兩個玩意兒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但也因為幾乎人人情緒激昂著,Root一踏入就皺了皺眉,在酒杯碰撞與人聲喧囂間,許多氣味揉合著充斥整個空間,有Alpha的,有Omega的,也有介於兩者之間或兩者都不是的,有香的有臭的有刺激的有柔和的,簡直就像個大雜燴。平日人們大多都會禮貌性把自己味道收得妥妥的,頂多使其覆在身體周遭,聞到了就像香水一樣,此時因為不是刻意放出,所以也不至於到影響生理的地步,但如此多味道混合在一起仍讓Root感到不太舒服,對氣味較為敏感的她望了望身旁仍黑著臉卻對此無動於衷的Shaw,心裡少有地羨慕起Beta天生頓感的體質。

「動手吧,我想快點解決。」Root說完就直接朝吧檯走去,Shaw則閃進靠在牆邊的那群蘇格蘭人裡,她不著痕跡地觀察人群邊注意Root的舉動。棕髮女人坐在檯前點了一杯瑪格莉特,將左小腿跨於右小腿上,剛剛換上的藍色貼身洋裝因為這個舉動往上滑了幾吋,露出了側邊的白皙大腿。Shaw突然很想喝點什麼來潤潤乾燥的喉嚨,她見Root不知咕咕噥噥些什麼,酒保老闆就在與她眉來眼去間哈哈大笑起來,Root也低聲格格笑著,山羊鬍老闆似乎對Root很是中意,拼命想使出一些調情把戲,而Shaw非常清楚Root才是這的箇中好手。
見差不多時機,Shaw緩緩繞著外圈往吧檯後方的儲藏間前進,途中差點被醉漢灑了滿身啤酒(「對不起!」對方笑嘻嘻地朝她高聲呼喊),她移到了老闆的正後方,瞧他正對Root耍著一些調酒花招,Root看似崇拜地望著對方雜耍般的舉動,實則跟Shaw交換了個眼神,Shaw便一個閃身進入了小隔間。
小隔間內放著一支支陳年好酒,還有幾箱裝滿文件的紙箱,她看了看四周,拉開左側一只黑色大長櫃的第二層,墊起腳尖檢視了會兒,毫無困難地發現一個與Root塞給她的一模一樣像是打火機的物事,她趕忙把兩者互相調換後,從門縫望了望外頭景象便側身出去,簡潔俐落,只不過花了幾分鐘。

「得手,我們該走了。」Shaw溜到Root身後低聲說,她聽到Root對吧檯手說了聲抱歉與有事離開的字眼,對方仍深感遺憾地表示想請女人多喝幾杯,酒吧裡越來越吵雜的聲音弄得Shaw有些頭疼,她耐不住身後兩人還在推推拖拖的,一把拉住Root的手臂──她聽到女人發出一聲驚呼──就往外走。

還沒往門口走幾步,一個渾身刺青有著賁張肌肉的光頭壯漢突然擋在眼前,渾身散發的濃烈氣息一聞就知道是個攻擊性十足的Alpha,對方看起來是喝醉了,駝紅著面頰用色瞇瞇的眼神盯著她身旁的Root,「唷!這是哪兒來的美人啊?」,他饑渴的目光在Root身上流連,審視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膚,好似要用眼神將女人生吞活剝般。
Shaw注意到有些人被他的高聲呼喊引來目光,她冷冷地說了一句別擋路,對方卻像是沒聽到她說話似般直接伸手一把攬過Root的腰,無視Root嫌惡的推拒就將手上的酒杯硬往她嘴旁送。
「有沒有興趣跟我回家喝一杯啊?」接著對方做了一件讓Shaw極為反胃的事,他湊往Root的脖子用力做了一個吸氣的動作,然後大聲笑著,「Alpha!沒關係!Alpha老子也操!滋味更是絕妙無比!」

Shaw感覺一整天的怒氣此刻迅速灼燙起來,她已經踏入一團麻煩了,偏偏麻煩還喜歡自找上門,身體裡的血液汩汩流動,心跳的聲音越趨膨脹並且快速將憤怒磊進她的大腦,她似乎聽到那個吧檯手喊著眼前男人的名字叫對方不要鬧事,但她已經將手伸進肌肉男與Root中間將他們分離,她的聲音冰冷沒有情緒,卻微微顫抖著,Shaw非常明白那是自己體內的怒火已經快要爆炸。

「放開她,別惹我們。」
Shaw。」Root聽到了她的怒意,語氣裡是滿滿警告。

Shaw才不管她,光頭男人似乎現在才發現Shaw的存在般,他瞇細了眼睛,放開高挑女人,轉為用睥睨眼神居高臨下看著比自己矮了不只兩顆頭的小個子。
「妳算老幾?」他大聲嚷嚷,散發自己攻擊性的信息素,「沒看到爺正在泡妞嗎?」然後低下頭,朝Shaw展露一個十分猥瑣的下流笑容,「還是說妳想來個三人行?老子一點都不──」

話還沒講完,Shaw的拳頭狠狠擊向男子下巴,似乎沒想到嬌小女人有著這等力量,男人猛烈往後退了幾步,他跌跌撞撞扶往最近的圓木桌差一點便摔倒在地,穩住身軀後吃痛地撫著自己血流不止的嘴,看起來似乎還被打斷了幾顆牙。
「臭婊子──」他齜牙咧嘴朝Shaw衝來,Shaw推開Root迅速側身,抵住對方肩膀借力使力將他撞往吧檯,而在男子還沒反應過來時提起他的後頸,狠狠朝那張愚蠢的臉來了一記右鉤拳,壯碩漢子就這樣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煞時間一股風聲從腦後襲來,Shaw往右閃了兩步避開砸來的酒瓶,玻璃在吧檯上磅鏘碎落,裡頭澄澈的液體灑滿了連接處的地板。
「你不該這麼浪費好酒的。」Shaw朝眼前這個看起來是倒在地上那位的同伴如是說,一個箭步向前就揍往他的肋骨中央,對方發出了一聲扭曲的哀嚎,Shaw又立刻抓住他的外套後領將整個人往旁邊的桌子摔去。
才剛解決完一個又有人作勢朝她攻擊,手裡還拿著一把尖銳小刀,正當Shaw已經看好要朝右邊膝蓋踢下時男子翻了個白眼渾身癱軟下來,後頭女人手上拿著一隻閃著藍光的電擊槍。

「我們該走了。」

Shaw站在原地氣喘吁吁瞪著Root,她的腦子現在有些混亂,周遭人群的目光已被這場鬧劇全數吸引在她們身上,Shaw看到酒吧老闆手裡拿著塊抹布吃驚地看著兩人,吧台右方穿著牛仔外套的女性睜大眼睛,瓶口還抵在嘴唇上。Root迅速上前揪住發完火的女人手臂,直接就將她給拽出門外,空留身後一群還不是很確定方才發生什麼事的賭徒醉漢。

Shaw在被扭出門時腦袋想著的卻是:「這女人他媽又是從哪裡搞來電擊槍的?」





Chapter.3



街上刮著風吹拂各懷紛亂心思的人們,回飯店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Root僅僅是邁著她的大長腿臉色帶有不悅,而Shaw邊迅速移動邊整理自己混亂的腦子,她的腦袋還嗡嗡作響,沒喝酒仍感到有些頭重腳輕,情緒充斥得太迅速滿溢,方才打鬥時能輕微聽到血液流經大腦的聲音,介於眼下狀況,Shaw也知道這種舉動實在太過危險莽撞,不管是對現在的情況還是對她。
後頸汗液蒸發在冰涼的風中,Shaw卻感到燥熱,空氣中還有酒精的澀味,胃酸在肚子裡起伏著,她此刻只想盡快回到飯店沖個冷水澡好洗去身上的煩亂,但當她們坐上電梯抵達入住樓層後,在Shaw即將衝進房間前,一直默不作聲的人終究是先一步將她擋在了房門口。

「怎麼?」她面色不善道。
「這句話該由我來說吧,妳今天是怎麼了?」Root雙手交錯斜靠在感應門上,她挑高一邊眉毛,表情看來仍算柔和但眼裡卻沒有多少笑意,語氣半真半假地帶著一些犀利。
「什麼怎麼?」Shaw握著門把一動也不動。
「魯莽、暴躁、漫不經心,還需要更多嗎?」
「想必妳的聰明腦子裡有很多更好的方法。」她奚落道。
「這種程度的破事我能在鬧大前就讓我們全身而退,實在無需妳如此高調什麼的。」
「沒錯,根據妳剛剛的反應能明顯看出這點。」Shaw嘲諷地說,那個男人猥瑣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口水從金牙流下的畫面令人做噁,渾身還漫著一股像是曾掉進臭水溝的怪味。
Root的眼神轉為尖銳。
「儘管英雄救美是很甜蜜,」她不理會正打算高聲抗議的Shaw,「想必妳清楚任何一點不尋常的動亂都會吸引Samaritan的注意力,一但發現柔弱的櫃台小姐在西雅圖酒吧大展拳腳,妳就完了,我們也完了。」她像是才想起般補上一句。
聽及此Shaw一口氣憋在喉頭,沉默了下來有些不安,她發現此刻很難再坦然直視Root的眼睛。「我們暴露了嗎?」她小聲問,Shaw不否認自己是有些心虛,若是假身份被識破她的確脫不了多少責任。
Root盯著眼前人看了一會兒,她嘆了一口氣,Shaw的道歉方式永遠是太過彆扭。
「當然沒有,」她轉身將房門推開,大步朝床鋪走去,「要是真暴露了恐怕已經有大批特工往這裡來,不,她什麼也沒說,看來妳還沒高調到會起人疑心。」若是Samaritan有任何動靜,再怎麼困難都會在第一時間告知。Root背對門口,將方才偷來的黑色物事放進行李時默默地想。
「那Harold也沒有知道的必要。」黑髮女人帶上門咕噥著說。
「沒錯,因為他嘮嘮叨叨的對象肯定不會只有妳一個。」Root翻了一個白眼。

Shaw鬆了口氣,踢掉後底鞋直接閃身進入浴室,她雙手拄在洗手台上看著鏡中自己,額角仍滲著薄薄汗液,吐出的熱氣在鏡面上形成一小片圓形霧氣,她胡亂扯去背心與牛仔褲,進了淋浴間後迅速開啟蓮蓬頭讓水打濕全身,冰水從頭頂流至四肢,每吋肌膚幾乎都在為了低溫顫抖,但Shaw並沒有把水溫調節到讓人體舒適的溫度,她現在需要的就是這個,讓自己火燙的腦袋與身體都好好冷卻下來,Shaw閉上眼睛讓水流順著睫毛淌過,感受體內的衝動都漸漸退去。
當走出浴室,床上的女人又是閒情逸致往玻璃杯裡倒香檳,Shaw瞅了瓶身一眼,大抵是從剛才的酒吧摸出來的。
「妳衣櫥裡除了黑色就沒其它顏色了嗎?」Root上下審視她一趟,抿了抿唇。
「我喜歡。」Shaw簡單地說,將頸部毛巾放置椅背,拿起袋子裡的格洛克走到桌子旁開始拆卸自己的武器。
「記得John也和妳進行過這種野外露營?」
「妳是說妳把我們兩個的情報賣給Vigilance惹得任務變成個大麻煩的那次?」Shaw向左推開卡榫,將槍管拆開後仔細給裏部上油,再把彈簧跟鐵帽一一卸除換上新製的零件,最後將槍管放回套筒內讓所有機關照順序復位。
「別這麼說嘛,我比較偏好把那稱為……危險卻有效率的高端交涉。」Root在身後甜蜜地說。
鬼扯蛋,Shaw心想,將子彈推入彈匣。
「不過相信那次應該沒有住的這麼好就是了。」
「無所謂,」Shaw撇了撇嘴,「但那間旅館是挺糟,要是John不懂得該乖乖閉嘴就得去跟臭蟲睡了。」
「這麼說我還是妳的座上賓了?」
「妳是頭號不速之客。」手槍上膛時發出喀喀兩聲,Shaw將武器對準了Root,很是滿意,「妳該準備了。」
「放鬆點,」只見女人優哉游哉地往後靠在枕上,朝她舉起裝著金澄液體的玻璃杯,「來一杯?」
Shaw搖搖頭。

「妳今天真是夠奇怪了。」Root聳聳肩,仰頭喝乾了兩個杯子的酒。

-

腥鹹的海風吹得她們一身黏膩,儘管是身著背心與無袖襯衫仍感到些許悶熱,幾隻燕鷗站在一櫃櫃貨物上俯視兩人,像是在窺伺她們待會行動般靜靜等待。她們所處的地方在港務口的邊緣地帶,幾台起重機跟牽引機與大型貨櫃交錯排列,正為她們提供了良好的躲藏地點與死角。碼頭有幾艘停泊的漁船,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周遭沒什麼警備人員,或許是值班時間還沒輪到這個區域,不,肯定是給內鬼引開了吧。
兩人現在躲在一個面臨海港,大概有Shaw兩個身高的集裝箱旁,燈塔與燈杆的光線提供了優良視野,Root計算著時間,順利的話她們可以在十分鐘內進退,兩分鐘觀察、兩分鐘撂倒看守、四分鐘搜索、兩分鐘撤退,神不知鬼不覺,運氣好回去還可以吃個宵夜。她看向身旁淺淺起伏著身軀的女人,Shaw眼裡逐漸浮起熟悉的狂熱,Root不禁勾起嘴角。
「這倒提醒了我舊時光。」Root將頭靠上貨櫃愜意地說。
「我不記得跟妳有什麼舊時光。」Shaw看也不看她一眼道。
「失蹤的Harold、下毒的船員、電腦伺服器……別忘記妳可是救了我一命呢,當時連John都沒反應過來。」
「沒錯,而且要是知道妳還有精神吹毛求疵我就真該先讓妳閉嘴。」瘋女人,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總是廢話太多。
「樂意為之,相信妳有很多種方式。」
針鋒相對的對話也是她懷念的,不用說Shaw,這幾個禮拜以來她也是憋得屈,東躲西藏隨時變更身份的日子令人疲累,Root也不是什麼會安份過日子的鄰家女孩,她爭取到了自己的上帝,剩餘該做的就是遵照指令行事,但上帝此刻卻在偽神的壓迫下杳無音訊。她等待著、忍耐著,從生活中的蛛絲馬跡分析祂傳達的訊息,一切就像在黑暗中摸索,她卻只能孤身前進。

「停下。」
「什麼?」Root從緬想中回神,轉過臉一頭霧水望向吐出突兀字句的人。
「妳非得在現在也玩那套嗎?」她見Shaw嫌惡地抽了抽鼻子。似乎接收到了在指什麼,若在平時Root肯定是拋個媚眼再回以幾句足夠惹得Shaw更氣憤的言詞,些許的肢體碰觸或輔以信息素的撩撥,再以怒視與見好就收做結,她謹守著不踰矩跨線,Shaw也總是對她無可奈何,步驟該是如此,但現在Root卻只是徹底地摸不著頭腦。
「我並沒有──」

就在此刻碼頭有了聲響,Shaw沒再理她,側出掩體朝遠方望去。三台黑色轎車駛進,前頭一輛下了兩名梳著油頭西裝革履的男子,後方是四個配備武裝的壯漢,儘管距離遙遠Shaw仍認出那是數支標準型號的RPK,而同時一艘有著鐵灰色船殼,載著種種木箱鐵箱的小型貨櫃船緩緩駛入船塢。所謂的「危險貨物」也就是毒品、槍枝那類的東西,還夾雜了些肯定過不了海關的精密儀器,大抵是黑幫老大們也懂得要運用科技來進行更高端的犯罪,而其中某些零件就是她們的目標。
Shaw警惕地看著海邊動靜,觀察從甲板上下來的人數與手中配備,並計算最有效率的路線。
「等等,」Root按住她將槍上膛的手,「走這兒。」她拉著Shaw     橫跨中間的道路往左側走去,「那些只是表面上掩人耳目的交易,武裝什麼都還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東西──」她們穿梭於箱與箱之間形成的小路上,最後停在離船入港有段距離的紅色集裝箱後,「在這裡。」
果不其然,不遠處還有艘看來已卸貨的小船,而在岸上有兩個深綠色的方型貨櫃,兩方各站了一名佩帶手槍的光頭男子,一名面向海洋一名正靠在貨櫃上警戒地望向另一側交易方向,看起來在等待。
「左邊給我。」Shaw將手槍放回腰間就走了出去,Root則將槍口旋上消音器緊跟在後,兩人沿著起重機謹慎前進,當她們踏出掩蔽物時黑幫份子只見得一個高挑女人對他露出甜蜜笑容,還沒來得及講個妳字便聽得兩聲子彈擦過消音器的尖銳聲響,慘叫一聲跪倒在地,Root迅速向前一個膝擊撞向太陽穴,男人瞳孔向上一翻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而在聽到叫聲的同時,另一側的同伴持槍轉過身來,還沒等伸直手臂,Shaw近身雙手箝住他使槍的手往右一扭,左手直拳狠狠襲向臉部,男人的鼻樑在與骨頭接觸當下便發出斷裂聲音,他痛苦地想摀住自己鮮血泉湧的臉,瞬間肋骨中心又受到幾乎讓人將胃嘔出來的重重一擊,最後當Shaw側身借力使力做了一個完美的過肩摔後,背心男的下場就如旁邊同伴一樣昏死在水泥地上。

Root給了Shaw一個「好身手」的眼神,努努嘴。
「左邊給妳。」她拉開鐵門。
「我還以為機器能處理這些瑣事。」
「有些東西還是得手動來的。」Root說完這句話後就進入貨櫃。長寬約三米半深的空間裡堆滿了大大小小上鎖的鐵櫃與木箱,Root照著順序一個一個數去,時不時抬頭或蹲下身檢查櫃子上貼的號碼標示,儘管這裡包含數種能被稱得上尖端科技的產物,但真正的目標物只有一個。她往深處走去,經過一個烤漆掉得七零八落的黃色箱子,在裡部的角落看到了寫著S1145的小櫃子。Root單膝著地,從懷中掏出兩個銀色長型物事,將它們伸進鎖孔,左邊探測針的移動狀況,右邊小心翼翼將鐵针往上推,不一會功夫一聲清脆的聲響便竄進Root的耳朵。
呼了一口氣,Root計算著時間,她將底層拉開,抽出了一只黑色、公事包大小的皮箱。Root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服下擺,正準備出去告知Shaw她們可以閃人了。

「不准動。」
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顫慄爬上她的耳骨,Root停頓了一會兒,遵照「轉過身來」的指令換了方向,站在貨櫃箱口的是個手持馬格普衝鋒槍的粗壯男子,他緊緊盯著Root,臉色兇惡,手指危險地扣在板機上似乎隨時準備將眼前女人射成篩子。
計算中的變因。本身就可媲美高階運算機的大腦迅速運轉著,Root冷靜瞪視眼前的威脅,短短數秒內盤算數種應對方案,她知道兩人相隔得太遠,遠得對方擁有壓制她任何動作的緩衝時間。男人拿起對講機,Root評估著距離在心底暗叫不好,她來不及在對方按下通話紐前抽出腰間手槍,更不用說近身的剎那就會先被射成蜂窩,於是只能抓緊皮箱眼睜睜望著他給同夥通風報信。
「是我,這裡有個奇怪的女人,嘿妳!」他朝Root揮了揮手裡的槍,指地示意,「東西放地上,手擺頭上走出來。」
Root緩緩蹲下身,她將箱子擋在身前遮在膝蓋高度處,右手一寸一寸往腰後移動,她壓緊肌肉盯著男人的靴子,思考有沒有辦法轉移對方注意力,只要一秒就足夠令他的手指離開衝鋒槍,再不然就是讓她製造點聲響……
但用不著Root繼續思索,她聽見頂上傳來難受的抽氣聲以及金屬啪搭落地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Shaw右手勾住彪形大漢的脖子,左手固定頭部緊緊鎖住喉嚨往後拉,賁張肌肉在嬌小女人面前完全無用武之地,男人鬆開武器抓著喉間手臂掙扎著,身體向後彎成了弓型,他痛苦地嘶啞著想掙脫束縛,喉嚨處的壓迫卻直讓人窒息,最後渾身僵直,失去力氣倒在地上。

Shaw喘著氣汗涔涔望向她。
Root──」
「快走!」
Root拉起皮箱,二話不說挺身直直跑出去,她扯著Shaw的手臂衝向對面排滿交錯貨櫃箱的遮蔽地帶,在空曠水泥地上她們就是活生生的靶子,Root已經聽到奔跑的腳步聲,當兩人身型隱沒在鐵皮後的瞬間,衝鋒槍的聲音霹靂啪啦在身後大肆響起。
「該死的。」Shaw低聲罵了句髒話,拿起格洛克精準地往後方開了兩槍。
Root意識到夜晚的碼頭已開始喧囂起來,種種吆喝聲與靴子急促的踢踏,她抽出手槍加緊步伐,在穿梭於鐵灰色箱子之間時,眼角瞥到左方小徑有人影往她們前進,Root迅速轉頭扣下板機,子彈分毫不差射入大腿骨使對方呻吟一聲栽倒在地,而在此同時身後也傳來砰咚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儘管情況危急Root還是淺淺露出了笑容,她懷念Shaw在身旁使槍的時刻。
「等等。」Shaw糾住她的手肘,做了個示意的眼神,Root放慢速度,靜靜看Shaw沿著方型箱子移動,在轉角時微蹲下身軀,最後迅速側身打掉想偷襲她們那人的手槍,再直直朝下顎揍了一拳。

「身手還是這麼好。」Root讚賞地說。
「妳也不差。」Shaw瞅了她一眼,撿起那人掉在地上的手槍。

兩人便如此迅速又謹慎地前進,不時注意有沒有準備從兩側襲擊的敵人,但派來探查的追兵似乎都已被解決,她們路上沒再撞見任何阻礙。當要穿過貨櫃的掩蔽時,兩人一人一邊站在鐵箱後,Shaw從中間走道快速往外瞥了一眼。
「三個三個,我負責左邊。」Shaw換上新彈匣這麼說,然後她朝Root使了個眼色,雙方便同時站出身子往前方開槍。
Root在出手時看準了方位,她先射擊站在最前方的男子,再將子彈往旁邊兩人送去,哀嚎與悶聲同時響起,還有人體的碰撞聲,而同時左方的三名黑幫份子也通通倒地,還清醒的人摀著自己受傷部位發出慘叫。

「好了,」Root甩甩手腕,與Shaw一同走出陰影處,「現在我們──」
Root!」

瞬間Root的心臟好像停止跳動,猛烈槍聲在耳邊響起,與之同時發生的是Shaw在眼前放大的憤怒表情,砰的一聲兩人趴倒在地,因為Shaw的力道往後摔了一段距離,摔進了陰影區。溫熱的液體染濕了她的襯衫,Root感到全身寒毛豎起,轟隆作響的耳中聽到有人嘶聲喊著Shaw的名字,過兩秒後她才發現那是自己顫抖的聲音,她想推開Shaw查看傷勢,身上人卻只是死死地抵住她肩膀,一顆子彈射入離Shaw頭顱只差幾吋的水泥地,Root腥紅著眼猛力舉起被壓制的右手,砰砰兩聲直接射進偷襲她們那人的心臟。

Sameen!」她焦急推開Shaw的身體,拼命想檢查到底是哪裡受了傷。
「我、沒事……」Shaw支開她的手挺起身軀,吃力地說。
Root由上往下望心頭一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Shaw的腹部正湧出鮮血,黑色布料上產生一小片不規則的深色面積,此刻還緩慢地向外蔓延,Shaw粗重著呼吸,額頭不停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嚐到恐懼的味道。
Sameen,妳──
「別廢話!只是擦傷而已,快走!」Shaw扯著Root的胳膊將她拉起來,Root開口還想講些什麼,但她聽到外頭傳來急促奔跑的聲音,不得已只好咬著牙,一手挽住Shaw的腰,兩人往集裝箱右側跑去。
Root起初還很擔心Shaw傷勢的輕重,昏暗光線下她看不清傷口的狀況,只在心底拼命祈禱沒有任何子彈碎片留在體內,但Shaw雖然呼吸沉滯了許多步伐卻還算穩健,她按著自己腹部絲毫不減速度在身旁跑著,Root暗自鬆了一口氣,或許真如Shaw所言只是擦傷,但儘管如此,她們現下處境仍十分危險,彈藥所剩無幾,後方又傳來敵人叫囂的聲音,而儘管不是危急性命的傷口,若不盡快處理,感染或持續失血仍是非常不妙的狀況。

「妳不是該像長了六隻眼睛一樣,能、能閃開所有子彈嗎?」就在此時Shaw齜牙裂嘴地開口,充滿怒氣,棕髮女人緊繃到已無法分辨她口氣裡的是抱怨還是別的什麼,她們拐了個右彎,Root縮了縮手背肌肉,表情沉了下來,臉上毫無血色。
「她沒跟我說話。」她小小聲說。
「什麼?」
「機器無法跟我說話!」Root大吼,她的情緒已經到了一個巔峰。沒錯,若是往常,她能根據精密計算後的路徑分毫不差閃過子彈,若是必要時不用雙眼瞄準就能開槍,她能完美做出機器下的每一個指令,也能在她的幫助下從千鈞一髮的處境下全身而退,但機器幾個禮拜以來都音訊全無,而她只能默默在黑暗中等待。
Samaritan上線後她就無法像以前那樣與我對話了。」一顆子彈打在她們身後的鐵箱上,Root迅速將Shaw扯進左方小徑,她靠在牆上更換彈匣,尖銳地說,「這些日子以來都沒直接聽到她的聲音,只能從像電話噪音跟廣告等等的找尋信息。」但此刻她迫切地需要她。
Root貼著牆壁側過半邊臉查看外頭動靜,她計算著剩餘子彈,聽見Shaw在身後加重的呼吸以及後方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被四面包抄的她們可說是退無可退,冷汗從額際流下。
幫幫我們,Root不由得在心底低語,手槍上的指節隨著越趨急迫的力道泛白,幫幫我們,幫幫我們。

「幫幫我們。」腦海中迴盪的話語在閉上眼睛的剎那化成實際字句,Root感到自己的心臟抽緊。

.. 兩秒,右轉

熟悉的聲音在耳裡響起,一股狂喜瞬間竄過Root的全身,她睜開眼睛,久違的神采在眼珠子裡閃閃發亮。Root依照指示,兩秒後閃出掩體朝來人開了兩槍,並抓著Shaw的胳膊朝右方跑去。

.. 七米,左轉,穿越

無機質的語調聽來卻無比安心,Root呼了一口大氣,她們穿過集裝箱與起重機的範圍後,眼前似乎是個小型停車場,她依照機器的指示跑到左邊數來第三的重型機車旁,瞅了Shaw的傷勢一眼,躊躇了會兒。
「該是展現自豪技倆的時候了Sameen。」
「不用妳說。」Shaw的語氣有些顫抖,她將格洛克別在腰間,鬆開左腹的壓迫迅速上了車,她微微晃了晃身軀,繃緊了肌肉。Root將手裡的皮箱固定在Shaw腳下,跨開大長腿穩穩坐上後座。

「只管開車。」Root簡單地說。
下一秒Shaw就握緊油門衝出了碼頭,寒風在耳邊怒吼,冰冷的空氣擦過兩人身體,Root抓緊槍枝,焦慮地查覺到身前人體溫越來越灼燙,她擔心那是傷口造成的感染,恨不得立刻回到飯店替對方進行包紮,多遲一刻那股沉悶就在心口壓得越深。騎了一小段距離後,後頭不出所料傳來引擎的咆嘯聲,Root從後照鏡看到反射的車燈閃過,回頭見到三台摩托車尾隨她們迅速駛來。
Root深吸一口氣,雙腿夾緊坐墊,側過身體伸直手臂往左後方砰砰開了兩槍,第一槍射中前頭的騎士,第二槍射中機車前輪,整台車便失去控制連帶後座人狠狠撞上路旁水泥牆。她抵住Shaw的左背迅速換了姿勢,評估著距離,敵人見著同伴中槍不知高聲呼喊了些什麼,舉起機關槍朝空射了幾發子彈。
幸好她們方才進行逃脫戰的地方位於遠離市中心的港口,Shaw加速引擎的路上沒受到任何阻礙,她們在大道上奔馳著,追兵也絲毫不減速度地跟在身後,子彈在身旁呼嘯而過,Root抽出了腰間另外一支手槍,在行進的機車上很難瞄準目標,顛簸的道路也會讓人失去平衡感,但Root使槍的身手可一點都不比訓練有素的特工差,她穩當地將槍口轉向標的,扣了幾下板機便彈無虛發地解決另一輛車上的敵人。

「左轉,從第二大道繞回去!」Root在風中朝Shaw喊著,兩人已逐漸接近市區,Shaw跟從她的指示繞了個大彎,一發子彈險些擊中她們的輪胎,Root瞇起眼睛扭過腰,右手舉在胸前左手放在腰側,在過彎的瞬間迅速將子彈全數擊發出去,重物落地的聲音昭示她已將危害全數清除。

Root鬆了一口氣,她的聲音隱沒在冷冽的風中,伴隨那些被她們遠遠甩在身後的俄羅斯黑幫份子。

-

當回到飯店時,Root理也不理目瞪口呆看著風塵僕僕兩人的接待小姐,她攬著Shaw徑直往電梯走去,兩人跌跌撞撞地進入房間,她二話不說將Shaw壓往床上,隨即就衝去行李袋翻找著急救箱。
「背心脫掉。」她丟下這麼一句就急忙進入浴室,扯下一旁盥洗用的毛巾用水龍頭沖濕。從指間穿過的水帶有紅色,那是方才攙扶Shaw時留下的黏膩,那抹紅扎得Root刺眼,她迅速擰乾棉料後踏出門口直直往Shaw走去。
「我自己來……」ShawRoot靠近時虛軟地說,似乎是想抵開她的手,她除去了上衣僅著黑色胸罩坐在床上,一手撐在床板上支撐身體,一手壓著大腿。
「妳別動。」Root簡潔地說,沒等Shaw阻止便強硬將她按下,蹲下身檢查腹部那個傷口。她很滿意見到傷處沒有任何惡化的跡象,也不再洶湧汩出血液,只是邊緣仍會因扯動而微微流出一些腥紅。Root先用濕潤的毛巾將傷口邊緣的髒汙擦去,血液汗液與灰塵融合成一塊塊紅黑交錯的汙漬,她仔細擦拭著,而Shaw見狀就也咬著牙沉默任她清理。

「有驚無險。」Root喃喃道,她指下的肌膚顫抖著,汗液滴到手臂上,她用沾了酒精的紗布替傷口周遭皮膚消毒,Shaw的腹肌強烈起伏著,不發一語,任憑Root緩緩將傷藥敷在創口處。
Root將繃帶貼上Shaw的肌膚,逆時針纏繞了幾圈,從肋骨下緣到腹部給包了個嚴實,最後完好地固定住。
「好了,」她拍拍手,站起身,「妳現在需要的就是──Sameen?」
她慌張發現Shaw打顫地越來越強烈,對方微微彎著腰,抱著自己赤裸的上身,連肩膀的肌肉都在抽動,Shaw閉上眼睛,看起來很痛苦般吃力呼吸著。
Sameen?妳怎麼了?妳──」她抓住對方想躲開的手,赫然察覺到體溫比方才炙熱了好幾度,她急忙用雙手捧住Shaw的臉,Shaw瑟縮著身體抬起頭,臉頰紅通通的並不停冒出絲絲汗滴,那雙晶亮如黑耀石般的瞳孔也變得朦朧混濁。
「妳發燒了?我去倒水!」

「我不是發燒、我──」Shaw頭顱一甩離開Root的掌控,吃力地說著,好像很難將字句講清楚般。

然後Root就聞到了,寒冷與血液遲緩了她的嗅覺,在火燒腦子的狀況下很難冷靜下來思考,而當脫離混亂、精神放鬆下來後,那股甜蜜的味道就逐漸浮出水面。混著濃巧克力與酒液般香甜的氣味,起先還是清清淺淺,不一會兒就迅速地濃烈開來。Root愕然感受那股馥郁甜膩蔓延至自己的全身,捲著她的身體然後竄入鼻腔,這種氣味她從沒有聞過,但卻十分清楚本質是什麼東西。
Root宛若當頭棒喝,她呆若木雞矗立在微微發著抖的女人身前,看著對方種種反應不可置信地說:「Shaw……妳是個Omega?」





Chapter.4



Shaw兩隻手交叉緊掐著肩膀上方肌肉,指節深陷肌理用力到有些泛白,她咬緊牙關,渾身帶著不規律的震顫,閉上眼睛弓起背部使上身呈現如一顆蜷起的球。一整天下來壓抑的緊繃在被子彈射過身體的瞬間找到突破口,恐怖的解放感藉著血液爭先恐後竄出讓她一點一點失去自制力,在回程路上隨著體力流失浮現的是一股久違陌生又太熟悉的燥熱,陌生是她的努力,熟悉只因可恨的與生俱來。一開始在下腹匯集,沒多久便迅速蔓延全身,直到她撐著回到飯店,無可避免的安心感便讓本能徹底爆發開來。
被本能占據的身體使Shaw看起來像是發著燒,體溫以不正常的速度往上攀升,表面肌膚泛著一片淡粉,情慾與疼痛一點都沒緩衝地在身體裡掀起滔天巨浪,扭曲了她的五官。她瑟縮著身體,汗水滿布全身浸濕了背心,她知道再沒多久自己就會陷入那種迷離狂躁的狀態,每根血管裡的液體都會彷彿沸騰起來。Shaw喘著氣,無力地斜倒在床上,她撐起被汗水打濕的眼睫,燥動的光在瞳孔裡閃爍,咬破的嘴唇在口腔裡產生一股血腥味,下體此時也不可抑制地開始流出液體。
她就像是被打了過量的春藥與安非他命般亢奮,卻又只能抱緊虛脫的身體在床上徒勞無功地掙扎。瞳孔緊縮、呼吸困難,她只想憤怒,憤怒這狗屎爛蛋的一切,她厭惡此時只能失控躺在床上喘氣且毫無尊嚴地渴求性,發情期中的Omega是極其脆弱的,她已經極力避免如此災難的狀況發生在自己身上,卻仍躲不了墨菲定律的注定,她憤怒、厭惡,但暈眩的大腦令人連思考都十分吃力。

這還不是最糟的,Shaw能感受到甜膩黏稠的信息素從自己身體緩緩擴散,沾染了空氣中的每一粒分子,理所當然也渲染到房內另一個人身上。她不清楚是陷入熱潮時聞到的味道會不一樣又或許是Root已被因她而起的意外誘發出生理反應,對方的氣味已不是平日對自己來說仍算恪守的溫馴,刺激又催情的味道彷彿劈開她的身體,侵略每一寸血肉每一絲意識,壓迫感與情慾令她開始溢出極為微小的破碎呻吟。
Root的臉從失焦的瞳孔看去有些模糊,Shaw本能盼望站在身前的人能做些什麼,又同時希望對方滾離她越遠越好。她想逃離這個註定爆發混亂的空間,此時卻連雙腳都開始顫抖地連起身力氣都沒有。

Root在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當下僅是愣然望著床前景象,她那運轉如精密儀器的大腦裡每一條線路都打了結,棕髮女人不知道該先處理強烈的認知衝突還是先對眼前混亂做出反應。Shaw是一名Omega的事實衝擊著腦袋,同時有個小小聲音也震驚於機器竟然從沒提過這方面的資訊(或是Harold?或是Reese?他們知情嗎?還是只有自己──),太多問題接踵而至,但跟隨驚愕腳步的卻還有清澈明晰的恍然。
清晨的不在狀況、早上的暴躁、晚間的莫名話語、古怪的脾氣、種種不同往常的反應,發生的一幕幕閃過腦海,地下鐵、飛機、旅店、酒吧。酒吧。下午那場鬧劇浮現眼前,Root眨了眨眼,一切都有了解釋。

超量的訊息與疑問在短短幾秒間奔竄大腦使機體過載停滯,以致她只能露出一臉找不著重點的傻樣。但Shaw痛苦的掙扎與信息素的漫溢沒多久就令Root抓回神智,儘管極為震驚,對黑髮女人的擔憂仍硬是壓過千頭萬緒的困惑,她匆忙彎身扶正Shaw的肩膀呼喚對方名字,下一秒卻被粗魯地拍開手。
Root感到又急又氣,此刻也沒有多少耐心可言,毫無防備下使她在察覺到前避無可避被引起生理反應,一股熱流在身體裡被喚醒,如此濃郁又純淨的Omega信息素足以使任何Alpha發狂,更何況房間裡的人是RootShawShaw的氣味比她曾經幻想過的更有吸引力,處於發情間的味道更是如顆精緻誘人的糖,本能使Root無法抗拒這種吸引,在方才發愣的短短幾秒後,那股甜蜜竄入身體裡挑逗著神經,她必須用極大自制力才能抓緊僅剩的理智,縱然她的確垂涎那副美好軀體,但絕非在突然發現對方是個Omega還陷入熱潮的混亂情況下,她可不能二話不說便撲上去好像對方是什麼可被隨意蹂躪的玩物,而自己是隻毫無自制力的狗,更何況,Root覺得就算是現在的Shaw也不全然毫無攻擊性可言。

Sameen,讓我幫妳。」她重新按著Shaw的肩膀努力保持冷靜說,一滴汗滑過側臉從下顎滾落。情況特殊,Root沒時間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只知道自己再不做點什麼Shaw便會無止境地受折磨下去。這不算緊急狀況下太唐突的話語,任何對健康教育有點知識的人都知道眼下該怎麼處理才能令Omega脫離痛苦,上天可見,若要Root允許讓別的Alpha來做這檔事──徹徹底底的十輩子都別想。
「妳別、碰我。」Shaw逞強般想推開她,抵住臂膀的手卻是荏弱無力,Root明顯察覺在靠近時Shaw打了個顫,她知道自己對Shaw的影響不亞於她對自己的,AlphaOmega的天性如此,她被對方的味道勾起熱潮,而自身無法克制散發的信息素也將Shaw拉入更狂亂的漩渦。
Root穩了穩心神看著身前女人,她身上當然不會帶什麼該死的抑制劑,而就算Shaw有帶此刻也是徒勞無功,抑制劑的效果是預防不是干涉,爆發情潮的當下什麼藥劑都發揮不了作用,事已至此也不是倒杯水就能解決的境地,若空把Shaw丟在這忍受煎熬自己跑去外頭紓解更是愚蠢至極,Root知道現下沒有任何一個正確選擇,她只能循著本能做此刻應該要做的事。

如此高濃度的信息素互相干擾,Root無法確定她們還能保持理智多久,只能採取最直接的方式。現下雙方中自己仍算是能掌控場面的那一個,她遏制自身躁動,抓著Shaw兩側手臂將她猛地推倒在床不顧對方狂亂的掙扎,紅著眼眶道:「妳聽好,現在有三個選項,一是我把妳丟在這裡讓妳自生自滅,二是妳去找個Alpha請他操妳,三就是我們一起解決這破事,鑒於我不可能選前兩個妳也肯定不想這麼痛苦,第三個看起來是最佳選擇。」她的聲音柔軟下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讓我幫妳。」

身體的溫度令Shaw燥熱難耐,在逐漸起了鳴音的耳朵中Root的話語仍是字字清晰地鑽了進去,她嘗試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思考,卻曉得自己根本沒什麼選擇。右手食指緊攪著被單,身下的熱流無限度擴散,且因為長期服用抑制劑的緣故,此刻爆發的反噬更為兇猛,身體似乎是在抗議主人長年來的壓抑般,情慾在裡頭橫衝直撞,磨人的癢意搔刮著下腹,眼裡染上一層墨色。Root的建議不無道理,她不願整晚都在如此折磨中度過,讓別的Alpha碰更是門都沒有,而RootRoot,那個罪魁禍首的女人,儘管她長久以來如此避免,但卻是此刻現成的、最佳解決方案。
被本能侵占的腦中也只剩下本能,種種思緒不過是幾秒鐘的事,Shaw所能做的只是接收資訊並將之轉換成最立即的反應,尤其是當下恰好被一股尖銳的痛楚狠狠擊上脊椎。她放棄抵抗,決定選擇僅剩的下下之策。
「妳給我聽好,」Shaw咬牙,猛地抓住Root頸部衣料往下一拉,差那麼一點兩人的鼻樑就要相撞,Shaw沙啞地喘氣,唇與唇間的空氣熱烈又濃重,她惡狠狠瞪著上方那雙深棕色瞳孔,「要是妳敢──標記我,我絕對會讓妳、生不如死。」她低吼完威嚇話語,狠狠咬上對方頸子。

Root的瞳孔瞬間收縮,頸後每一根寒毛豎起,她感到自己身體某個部位重重抽了一下。Alpha發出一聲勝利的呻吟,她一手抓住Shaw緊實的翹臀一手環住背部將她整個人往上推入床裡,Shaw的表情迷濛狂亂,紅暈從頸部爬上雙頰,纖長的睫毛被汗打濕得性感,Root吻住那雙她朝思暮想的唇,對方幾乎是在當下就咬住了她的舌頭,雙方較勁似地擠壓彼此唇瓣,她在Shaw口中嚐到血腥味,而那無疑是對此刻的慾望更火上澆油。她們在被單上造成凌亂的皺褶,汗水與性慾也在上頭留下深色痕跡,下方的人將熱氣不住噴灑在她的頸部,Root覺得自己就像抱著一團火球,炙燙又熱情。
她扯掉Shaw上身最後遮掩的布料,二話不說將吻移到頂端紅點上,用犬齒生生磨擦著。Root的動作有些粗魯,這不是她幻想中第一次上Shaw的做愛風格,若是情況允許她願緩慢品嘗對方身體每一寸,但此刻過度溫柔對Shaw來說才是折磨,現在需要的就是簡單粗暴。Root聽得黑髮女人發出重重喘息,捏著自己肩膀的力度像是要狠狠掐進骨肉般,線條精練的腹部往上頂著她的,而這一切都只是使Root更為亢奮。
她知道Shaw現在急需一次解放,於是一手重重撫弄右方乳首另一手在下頭扯著那條黑色長褲。

Shaw從頸後粗暴挽起身上女人的長髮,Root有些粗糙的衣料磨得人難受,她毫無章法扯著對方衣物同時咬著她的唇,Root在身上造成的細小痛楚全都燒成了火,生理衝動螫得她不耐,此刻只想拉著身上人一起焚燒殆盡。兩人的信息素在周遭激烈地融會在一起,Root被自己勾起的氣味在此刻就是最好的催情劑,儘管她們雙方都已處在亢奮的高峰。
身下的涼感令Shaw清醒了一瞬間,她看清那雙湧著慾望的雙眼,但沒多久又被扯回情潮中載浮載沉。她感到Root用牙齒在自己腹肌上留下一個個印子,帶有疼痛的麻癢迅速晉升成快感,擴散至四肢百骸,擴散至每一滴血液,她喑啞著、顫抖著,直到一股溫熱貼上她的下體。
操她媽上帝、耶穌基督、聖母瑪麗亞,哦──

Root沿著腹肌往下舔拭,扯掉那片已被染得一點防護功能都沒有的布料,濕漉漉的私處呈現眼前,黑色毛髮閃著水光,那兒簡直狼狽地一塌糊塗,並在此刻注視下繼續汩汩泌出液體。如此淫靡的景象令熱流在Root身體裡瘋狂奔竄,大腦除了想狠狠佔有眼前人的念頭外一無所有。她扯開Shaw的雙腿,毫不猶豫傾下身將嘴貼上那裏的小唇,Shaw的小腿狠狠抽蓄了下但她將其拉回來壓制所有掙扎,Root用犬齒摩擦陰唇,舌頭貼上最柔軟的私密地帶,在外頭舔拭了會便迫不及待伸進穴口。
甬道擠壓著舌頭,裡頭濕潤又溫暖,Shaw的身體隨著她的律動打顫,結實的小腿嗑在肩上,肌肉迅速又富有力量地收縮,Shaw的手指深深陷入她的頭髮,被渴望的滿足感令她動得更賣力。

Shaw感到自己腰部以下都泛著一股虛脫的麻癢,雙腿僵直,腹肌猛烈起伏著,所有知覺都匯集在Root的舌尖,她清晰感到那在自己身體裡頂弄、旋轉、戳刺的觸感,她從沒有在一個Alpha面前如此赤裸脆弱且敞開身體,快意使人呼吸困難,Shaw朦朧著眼睛,張大口呼氣,但每一次呼吸都使Root醉人的賀爾蒙滲入每個細胞。
快感化成一股酸楚,接著在下腹爆發,Shaw夾緊大腿,拱起背部,經過幾秒鐘喪失所有思考能力的狂喜後,重重倒落在床上。

Shaw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她眨了眨眼睛,Root凝視身下人喘著輕氣,經過一次解放後兩人的神智都清明了些,但高潮後的肉體卻敏感地叫囂想被填滿。Shaw難耐地扭動,Root注意到了這點並傾身細細吻著對方的柔軟身體,她的手指不輕不重按壓下身唇瓣,延長那股舒適感並溫和安撫著。
「妳沒有吃抑制劑嗎?」Root親吻Shaw的耳畔,吸聞頸部的甜美氣味。她腦中的結紓開了幾許,雖仍有千萬個問題,但她們這事還沒結束,Root決定先以當下情況就事論事,都已經在如此意外的狀況下坦誠相見,再得寸進尺些也不算過分,她說著些無攻擊性的話語邊安撫邊準備將Shaw帶往下一個熱潮。
「當然有。」他媽還吃了過量的。Shaw掐著Root的大腿,她側過臉,女人的吻落在頸部,手指在私處外圍畫著圈,上下摩娑,舒服的感覺令Shaw又逐漸滾燙起來。
「那怎麼會……因為失血?」Root拉開一點距離,用疑惑的眼神示意,若Shaw這些日子以來都能藏的這麼好,沒道理因為如此的意外便前功盡棄。
「還不是──」只見Shaw聽見這句疑問後突然加大手上力度,腰部一緊讓Root喊出聲,她望向身下憤恨卻欲言又止的眸子,瞬間一些畫面閃過腦海,然後,她懂了。
白癡。Root今天難得經歷兩次頭腦空白,Shaw眼裡氣惱埋怨的神色讓她頓時豁然,會促使抑制劑失去該有的效用並讓Shaw進入發情狀態的原因,除了疲憊與大量失血,最主要還是自己的緣故。要不是她一整天跟在身邊還時不時用信息素刺激,Shaw的身體也不至於變得如此脆弱而讓本能趁虛而入,但一股不合時宜的狂喜又瞬間在腦袋某處放著煙火,黑髮女人是因為她才失去控制這件事的意義太過特別,儘管現在有更急迫的事要處理,但心底一小塊還是忍不住甜滋滋起來。

「我真是抱歉。」Root遏止語氣裡的顫抖,要是現在表現的太得意怕Shaw就是寧願將她一腳踢出去。
「我一點都看不──」Shaw發出一聲悶哼,Root原本還在身下來回撫弄的手指進入了身體,規律地抽插起來。

Root的動作比方才輕柔些,她沿著鎖骨舔拭,任由Shaw在自己的背部頸部手部留下瘀青。她舔過乳尖、繞過肚臍,回到方才忙活的私密地帶。
Root吻著這副美好身軀,胃裡跳起了康加舞。她終於了解在種種進逼與步步退讓後Shaw仍抗拒親密行為的原因,即使是她們之間充滿強大的性張力,她還以為對方真有什麼精神潔癖,原來這一切只是Shaw不想讓人發現自己隱藏多年的事實,也就是她其實是一個Omega
Root,就是那個會開啟一切秘密的鑰匙。
原來這就是Shaw不肯讓她近身的原因,原來這就是她對Shaw的影響力。

「妳以前從沒有跟Alpha做過嗎?」她舔著她下身時這麼說。
Shaw繃緊身體,搖搖頭,但過了一秒她又在不適下逞強般露出得意笑容,「操過。」

當然,Root想,心高氣傲的女人從不透露自己的真實性別,當然不可能讓Alpha碰自己的身體,沒有味道的Beta與同個性別的Omega不會誘發她的發情,不會讓她失控揭露長久以來維持的假象,她可以游刃有餘享受與他們的性愛而不是當個只能癱軟在床上任人操弄的角色,且也許還是常常擔當在上面的那個,Shaw總喜歡掌控主動權。
儘管仍有滿腹疑問,Root也知道自己該做的是專注於眼下狀況。

「那我該榮幸自己是妳的第一個?」她停下動作,帶著一絲調笑說。
「閉嘴、好好做妳的事!」Shaw惱怒地喝道。

Root沒再說什麼,但彷彿是要回敬對方的驕傲般狠狠動起位於體內的手指,Shaw的面容立刻又扭曲起來,她生生咬著牙關卻阻止不了從中溢出的呻吟,慾望沖刷著她的身體,痛苦的臉龐帶著隱忍,但Root可以從那雙濕潤瞳孔中看到濃濃渴求。
Shaw在底下露出強自忍耐卻仍抵抗不了情潮的表情令她止不住亢奮,光是想著自己是她的第一個Alpha就讓Root濕的透底。

Root的手指在身下撞擊,撞得Shaw意識一片鬆散,她的雙指勾起磨擦內壁,勾出她的慾望,再將快感重重填滿身體。她靈活地在她身上刺激敏感點,焦躁如蔓延的火爬滿身體每一寸,私處快感積蓄,一層層疊起,Root說的沒錯,她是第一個能伏在她身上的Alpha,而這帶來的失控是她從沒有經歷過的。
儘管生理的狂躁昏亂幾乎抽乾她的體力,Shaw仍是不甘徹底受制於人般,用僅剩的力氣抓扯Root的身體,她並不是想做什麼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記好證明彼此有著特殊關係的蠢事,僅僅是一種對天性下意識的怪怨。她知道自己的指頭在Root身上肯定造成了劃痕,甚至可能還被指甲抓出些血絲,但這個人突破了她的所有底線,她也理所當然該用些疼痛回報。
駭客在底下忙活了會後突然翻過Shaw的身體使她呈現跪姿,還沒等Shaw意識過來前,她感到女人舔著她的耳朵,胸膛覆上背部,再從後方深深進入自己。
Shaw雙手攒緊床單,低頭從嗓子擠出一聲嘶啞的咆嘯。
操,她感覺自己身體裡都是Root信息素的味道了。

光線灑在Shaw線條鮮明的背上一片月牙白,渾身漫著荷爾蒙的香氣。Root舔著她肩胛骨下的槍傷,一手環住精實腹肌,一手在抽插間與臀部發出情色的官能聲,她咬著Shaw的耳朵。
Sameen──」
忽然一瞬間天旋地轉,Root感到身下爆發一股猛烈的力量,下一秒上下調換,Shaw翻過身跨坐在她的腹部,雙手緊掐自己脖子,Root感到一陣愕然,但當她望向那染著熊熊烈火的眼睛後就明白Shaw此刻是隨著情慾行事,她登時動起還埋在身體裡的手指,瞇著眼捕捉上方人的每一刻表情。頸部的力道收縮又舒張,汗水流淌過Shaw的乳尖滴落在她身上,對方下體與自己右手緊緊貼合,腹肌在汗水的勾勒下閃著動人的光。

隨著一次次撞擊,周遭的景色逐漸抽離,Shaw呼吸急促,所有聲音似乎凝固在耳旁,時間停滯,高潮來得猛烈彷彿要使她整個人傾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到Root溫軟的唇瓣覆上自己,隨後是那透著幾許深意的棕色眼睛。



Chapter.5



從昏沉中醒覺就像是一剎那的事,Root清醒得很突然,突然卻又乾淨俐落,像是被一把從睡眠中抽離,像是有人在耳旁大吼大叫而她一瞬間就抓回了全部神智。Root睜大眼睛凝視前方,幾秒後神經才終於連上線般發現自己盯著的是空蕩床鋪,清晨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隙灑在雙人床上,她眨了眨眼,手幾乎是下意識撫觸,床墊上還有殘留的體溫與一股淡淡香氣,而就在一些畫面隨著氣味浮現眼前的同時,位於床正對面的浴室傳來嘩啦水聲。
Root緩緩坐起身,隨著被單滑落顯現是底下的凌亂衣著,或許是昨晚經歷了太多心理與生理刺激,或許是晚睡Root仍感到身體有些疲倦,她動了動關節與筋骨,無意識盯著沐浴間的門,夜晚的畫面伴著水聲開始流入腦海。

在房內空氣趨於冷靜後Root並沒有立即睡去,她攬住將全身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的Shaw,蜷起的指尖輕撫著背,溫熱的呼吸打在耳畔,Root抱著懷裡親密的氣息與體溫,垂下頭凝視對方乖順的後頸。她想或許這是她們認識的這段日子以來Shaw在自己面前最溫馴的時刻,危險的獸收起了尖牙在她懷裡起伏著身軀,將最脆弱的喉口暴露在他人眼前,這同時也是她們距離靠得最近的時刻,儘管方才可說是經歷了一段心理情緒與生理機能互相交織最劇烈的場面,此刻落在脖頸上的碎吻卻不帶一絲情慾。
Root攬著Shaw的腰,小心翼翼將對方輕置於床上,將棉被覆上赤裸的身軀後靜靜坐在旁,她望著Shaw沉穩的睡顏好一會,黑髮女人堅毅的側臉被月光浸染地柔和,往常的暴戾之氣也消弭無跡,還算能與擾亂這份寧靜擦上邊的大概就是兩人身上深淺不一的印痕。

Root在從極度亢奮回歸平地所帶來的疲倦中思考,Shaw是個Omega,她總覺得這是個值得探究的問題卻又好像不需太過在意,她不確定是否只有自己被瞞在鼓裡(而她曉得此刻就算詢問,耳裡也不會傳來任何回音),不確定這種天性上的分類會為她們的關係帶來什麼變因,不確定在她發現Shaw這個祕密後會對兩人相處引發什麼轉變,但此刻再多的庸人自擾也只是對那顆天才頭腦造成不必要的負荷,她或許只能安靜睡去,並祈禱明晨醒來的獸不要咬死自己。
思及此Root聳聳肩,側身躺在呼吸均勻的女人身旁,她將對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幾寸並覆上自己身體,有些著迷地盯著那張儘管入睡仍微微蹙著眉的臉龐,她突然想到曾經類似的場景,但當時自己做的舉動是用電擊槍擊暈對方再磕磕絆絆地拖上廂型車,她憶起那雙隱含驚愕的眼睛,不由得帶著笑意睡去。

喇叭鎖啪搭一聲響起,Root聚焦雙眼,從思緒中回神。身著黑色背心與牛仔褲的Shaw將毛巾披在頸上,垂落兩旁的髮尾滴著水,開門剎那兩人眼神交會,短短幾秒Root就確認了足夠訊息。黑髮的女人眉眼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棕髮的女人收起惺忪睡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語調極盡慵懶。

「早安,親愛的。」

Shaw理也不理她自顧自朝行李走去,把盥洗用具通通丟進未被槍械佔據的小空間裡。

好的徵象,Root想。她環顧四周,昨晚因突發狀況而散亂不堪的空間已被打理乾淨,整潔地沒有一點能引人聯想曾爆發過什麼渾事的痕跡,血與汗在空氣中無影無蹤。她盯著Shaw蹲下的背影,從浴室中被帶出的不只水蒸氣,儘管十分淺淡,Root仍是聞到一絲絲與往常不同的甘甜味道,一絲往常不曾出現在這人身上的味道。她像隻準備朝主人討賞的貓,緩緩彎腰往前,拄著雙肘趴在床上,好讓Shaw一轉過身來便能看到那張笑咪咪的臉。
Root看到未被衣料覆蓋的後三角肌形成一個美麗的凹壑,接著線條俐落的後頸跟著扭轉過來,她衝著那張木然的臉笑得有些玩味,Root能從Shaw的眼神裡讀出那句「停止蠢笑快收拾行囊」以及肢體語言「我隨時處在備戰狀態」的意味。

但若當個乖乖牌Root便不是Root了。

「我想妳得解釋些東西?」她挑眉,收到個「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表情。
「妳知道,不是以什麼特殊關係,是,呃,『在超級AI把我們都殺光前努力逃亡的自殺小隊』成員出自關心的詢問?」清晨的冰涼空氣令嗓音有些沙啞,她的視線順著Shaw起身,細心察覺到對方眉毛小小抽動了下,於是滿意地繼續依照盤算開口。
「昨晚是個意外,但我們大概都無法把它置之腦後,假裝我沒發現妳是個Omega,除非妳打算一輩子都不開口。」
Shaw依然什麼也沒說,但眼裡隱隱約約透露出點無奈情緒,Root不屈不撓,她知道自己總能成功,就像以往她總能突破Shaw的防線般。
「或者……防患未然?」

剛剛的話大概有百分之五十在說謊,確切說是刻意選擇能引起Shaw反應的說話方式,反正她的誠意也是一半一半,一半是止不住的好奇心,另外一半倒可保證是百分之百出於為人身安全著想的。

終於,聽完Root單方面講得好不開心後,尊貴的沉思者在嘮叨小貓的滿心期待下終於作勢發言。Shaw微啟雙唇,慢條斯理說出這個上午第一句話:

「早餐。」

-

大理石磚鋪成的一樓有個提供小自助吧的側廳,餐點會隨時間更替,雖不能說是應有盡有,但一些基本的料理、水果與點心到還算是俱全。不過到目前為止,Root仍動都沒動自己盤裡的鬆餅與雞蛋,她雙手撐著下顎,所有的注意力與興味都在對面吃著土豆泥的女人身上。
Shaw的心情比她預想中好(食慾也是),邊大口嚼著培根邊翻檢邊緣的薯塊,Root僅僅是饒富興味地等待,畢竟很明顯的,她已經被允許擁有知悉的權利。

Shaw埋頭苦幹了一段時間,當把手下那盤食物清理乾淨連碎屑都掃進腹裡,準備將右手邊的第二盤挪至眼前時,她抬頭瞅了只顧著看她進食自己倒是一口沒吃的女人一眼。
「妳可以問。」她簡單地說。她的身上都快被盯出個洞,再說不解釋清楚估計是不會被瘋女人輕易放過,一切從速從簡,她也不是什麼小家子氣的閉俗女孩,此刻的扭扭捏捏是完全沒必要,秘密捅破後反而能磊磊大方的攤牌。其實方才Root在房內故作鎮靜的樣子還弄得她有點想笑,那個女人大概完全沒發現泛白的指節已經出賣自己的緊張情緒。
「不過話說在前,這不是什麼鬼扯的談心時段,我只是陳述事實。」說完這句Shaw再度舉起叉子。

Root使了一個「妳說了算」的神色,然後開口。
「他們知道嗎?」她悠悠說,口裡的他們自然是指留在紐約的兩名中年男子。Root這句話實際的意義其實應該更偏向「我是唯一被瞞在鼓裡的嗎?還是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她並不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目前最迫切的問題,但若身為唯一知悉真相的人總免不了會有些優越感。
「不,」Shaw搖搖頭,沒停下手上動作,「但我想『她』應該知道。」
Root屏了一口氣,算是意料中的回應,但介於她現在無法時時刻刻與機器聯繫,更晃論有閒暇詢問這種與情勢摸不上邊的問題,暫且擱置一旁,話題開始後她便有些迫不及待。
「為什麼裝成Beta?妳是怎麼做到讓所有人都沒發覺的?我記得抑制劑只是控制發情期的反應而無法完全抹消氣味?或者說……無法做的這麼徹底?」
Shaw抬頭使了個眼刀,一副「不要一次問這麼多」的臉色。她撕扯一塊較頑固的鍵肉,刀叉在盤內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經過一段久得要令Root以為對方不會給出答案的思考時間後,Shaw嚥下食物緩緩開口。
「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強壯的Alpha,」一些東西在Shaw的眼裡晃蕩,「我母親……她對我很失望,雖然感受沒有那麼深刻,但物理上承受的可不需要多感性都能查覺。」Shaw的語氣像在講一件久遠的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般,生疏遠離,Root在那雙比咖啡還要深沉的眸子裡尋思,但下一秒話鋒一轉,Shaw切著德式香腸道:「而且我受夠Alpha會對身體造成的影響,關鍵時刻更是礙事。」
「我從小就懂得該保護自己,如何掩藏氣味與偽造真實性別,第一次進入發情期就吃抑制劑,長大後自己調配不僅能掩蓋味道,甚至在平日能隔絕Alpha影響的藥物,發情期間也不會出什麼意外,對身體也沒有副作用。」Root在後段話語裡察覺到一絲小小得意,德式香腸被切成小塊送入口裡,Shaw鼓著腮幫子咀嚼,「我做得很好,至少到目前為止,知道我是Omega的只有妳與機器。」   

一股腦講完後,Shaw用一副「就是如此」的神態大啖盤裡食物。

Root盯著難得對她說出一大段有意義句子的女人思考,原由、過程、結果,基本上通通明晰,Shaw的態度看來還算自在,也算是「解釋完善」,這令Root的擔憂更加緩和開來,且從方才話語捕捉到的,對方或許自個兒都沒發現的訊息令她身體裡的作亂因子忍不住蠢蠢欲動。

嘴角微揚,棕色眼珠滴溜溜地轉,正經八百的上半場結束,接下來是不懷好意的下半場。

「所以妳的意思是那種東西能徹底阻隔其他人的信息素,且完全不會有週期時的反應嗎?」
Shaw似乎是隱隱察覺到話語裡的真意,她有些危險地凝視Root的眼底。
「不覺得妳問題有點多嗎?」
「讓我一次問完以後就不再煩妳囉。」
Shaw喝了一口咖啡審視那張再度顯現狡黠的面容。
「抑制劑讓發情期幾乎不會產生生理慾望的影響,不要去招惹Alpha基本上沒什麼事。」
她會純粹為了找樂子與那些性別對立於天秤兩端的人上床,她冷靜看著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眼神對BetaOmega充滿不屑好像他們是次等公民般的Alpha,在自己身下醜態畢露的姿態,她享受那些人求她的模樣。
雖然這麼說,Shaw卻也很久沒與人做愛了。

「妳會去找她們,卻不願意跟我上床?」

瓷杯裡的液體猛地起了一圈漩渦,黑髮女人嘴角滿是陰沉。Root的話語換來Shaw的怒目而視,她緊掐著杯子把手,像是一時找不到適當措辭般死抿著唇,而Root就像是精準攻擊到要害般,露出一抹自得笑容。

「妳說抑制劑能抵抗信息素的干擾,那怎麼還會被──」Root眼裡的興味再明顯不過。

「那是意外,」Shaw強硬地打斷她,語氣裡有股不可忽視的傲慢,「處於週期的時候生理難免比較敏感,昨天有那麼多外在因素刺激還有那愚蠢的子彈,更別提那個噁心的酒吧了。」
總之就是不承認會被自己影響就對了。這句話Root可不敢說出口,只留在心底偷偷竊笑,Shaw的底線在哪兒她可是清楚的很,只不過喜歡在極限內撩撥她的忍耐度,若她以後還想保有這屬於自己的小小樂趣,最好還是見好就收。

「好吧,不管怎麼說,以後妳可以不必忍耐了。」
「我並沒有期待。」Shaw拉下臉,她看著笑嘻嘻的駭客,想不通世上怎麼有這麼厚臉皮的人,一臉純良地講著無恥字句,並且還一點都沒有底線似的。
估計是生下來就少了。

Shaw將餐盤疊在一起,胃口大開或許是要補充昨天流失的大量體力,她扯了張紙巾擦拭嘴巴接著起身。
「問題問夠了吧?希望妳等會兒廢話能少一點。」

「悉聽尊便。」Root甜蜜地說。

-

她們在下午一點時回到紐約,紐約艷陽如初,擁擠的行人與各式交通工具仍急匆匆地塞滿每條街道,乍看之下與普通的每一天沒什麼分別,Root卻感覺有什麼不同了。
Shaw在班機上睡過整趟回程,幾乎就與她們來時一樣。但這次Root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嘴角微微勾起看著窗外雲朵,思索早晨的那番談話,心裡有些甜滋滋的。這原本以為不過是個普通任務的兩天一夜令她收穫良多,並且超乎預期地拉近與Shaw之間的距離,肉體接觸自是不在話下,Shaw的坦白對她們的關係造成微妙變化,她沾沾自喜於她的唯一(儘管是目前,但Root並不擔心這點),並很榮幸能掌握Shaw的秘密。

Root得回地下鐵打理些東西,Shaw則喃喃唸著Bear不知道有沒有吃飽,於是兩人一同頂著大太陽往藏身所前進,她們還得向Finch報備行動成果──當然途中細節就不必一一描述了。
Root好心情地跟在Shaw身後,黑髮女人除了中途停下買三明治外便一言不發直往目的地前進,Shaw曾說過藏身所坐落位置最優秀的特點便是外頭的美食大道。

「所以說,妳仍不打算告訴他們嗎?」Root交疊雙手,她在Shaw半隻腳踏入暗門的時候打趣地說。
「目前沒有知道的必要,反正也都這麼過來了。」Shaw拋給她一個兇狠的眼神,「而且妳聽好,這不代表我們有任何特殊關係,妳可以省省那些妄想的精力。」
「我什麼都沒想呀Sameen,還是說妳希望我想些什麼呢?」Root一臉無辜,但如果人有尾巴,屬於她的那一條肯定正在身後打著興高采烈又不知好歹的圈。
「只是以防妳有不切實際的期待。」Shaw冷冷地說,接著整個身子沒入暗道。

Root好笑地看著Shaw的背影,依舊是那副暴躁脾氣與不饒人的口吻,武裝得彷彿找不著一絲趁虛而入的空隙。但跟隨前方腳步踏入地下鐵的女人仍然笑得志得意滿,因為就像Root說的,她很榮幸能掌握她的秘密。



Fin.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