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飛不走,她也飛不走,一切本是徒然
浮游艇的聲音隆隆作響,維若妮卡抬頭。她坐在帝國最高聳尖塔的外緣,眺望出去這個國度的景色盡收眼底,視野內是漫無邊際的藍,以及下方點點矗立的建築物。黑色機體掠過上空,維若妮卡耳旁風聲戍戍,她聆聽裡頭機械運轉的響音,心臟起了共鳴。被吹散的紅髮凌亂包覆頸項,搔著耳朵,伸至眼前遮蔽了視線,空氣裡塵埃與煙硝的氣味襲來,佔據肺腔,濃濃的粗糙感令人起了個咳。
維若妮卡重新更替肺裡的氣體,用手指將髮絲捋至耳後。她面無表情看著導都的承載工具遠行,潘德莫尼的工程師現下又有什麼計劃不是她在意的事情,無心無意也不該在意,時候到了諾伊庫洛姆自有指示。
但她望著那飄浮在空中的飛艇,身旁一群白鴿在噪音與陣風捲來時被激得飛起,振翅在空中雜亂紛飛,最後形成一行破碎的隊伍,向著飛艇尾端前去。餘下一隻不知為何沒跟上團體行動的在她裙邊打轉,啄食殘剩食物。維若妮卡伸手,白鴿躍上她的手指,小巧的頭部迅速轉替方向,尖銳鳥喙傾前摩蹭人偶師的指節。
維若妮卡目光聚焦,細微而輕軟的風吹拂小腿,有些些寒冷。她將另一隻手覆上白鴿背部,延著弧度撫摸,感受溫熱在掌中一次一次滑過,生命在底下發癢。碧藍色的瞳孔沉靜,像無波的海,凝寂的林,然後她毫無猶豫地放開雙手,將掌中鳥兒往空中拋去。尖細鳴音雜沓,羽翼倉促,幾秒後仍是平穩地拍動翅膀,牠朝維若妮卡發出幾聲似是抱怨的啼叫,在空中迴繞幾圈,最後以流暢的姿勢飛走,拖著乾脆的軌跡。
午後暖陽在臉上的溫度依舊,維若妮卡側首,浮游艇已經在遠方形成一個小點,並逐漸隱沒於雲層背後。心口有股難以忽視的空虛,彷彿穿了個洞,有什麼念想跟著一同飛走,於是她擺晃雙腿,高跟鞋敲在石頭上叩叩作響。
維若妮卡舉起原本倚在懷中的金髮布偶,針線還扎在未完成的頸部,紅髮女子凝視自己的作品,視線卻又似穿過布偶般渙散地停滯。半晌,她扯掉那條在頸口尚未縫好的緞帶,鬆手,任憑高塔上的風將之帶走。緞帶在風中翻滾轉弄,迭迭繞繞,直至消失不見。
人偶師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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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莉去哪了?」
維若妮卡走進茶廳,錫蘭茶葉味道飄香,呼吸中夾著一些甘甜氣息。她朝坐在桌前的白色身影走去,此時本該完成任務回來的人不在身側,她漫不經心地問,話語和那股香軟的氛圍融在一起。
「買點心去了──」
最年幼的團員搶先開口,睜著琉璃般的眼睛,嘴巴大大咧開,以開心的天真的模樣高聲疾呼,臉上卻參雜一種過度的雀躍。維若妮卡望去,彎腰在妹妹身前的綠髮少女似是低喃些什麼,小女孩笑嘻嘻轉回去,乖順地挺直身軀,讓被投以熱切的人替她綁繫胸口絲帶。對上視線,維若妮卡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換來艾莉亞娜輕微地頷首,以及一些很不必要的注視。
她不予理會,佇足諾伊庫洛姆左方。
「事情都辦好了?」
「嗯。」維若妮卡輕輕點頭,安靜地道:「一如往常的必然。」
「是嗎。」諾伊庫洛姆沒有看她,逕自啜著瓷杯裡的茶液。透薄眼瞼闔上,汲取緩慢明顯,仿若專心致志地享受。「那也該進入下個階段了。」
維若妮卡看著她的領導者,有什麼東西在喉頭旋繞,她感到自己胸腔裡的氣體收緊又舒張,嘴角抽動,牙關不安,最後仍是以默不作聲的答覆作結。
「艾莉絲泰莉雅呢?」她問,語氣細軟如床前晨起的知更鳥。
一層虹色撲在桌緣,變了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下,沾抹一點在諾伊庫洛姆身上。下午的室溫攜帶適中的暖度,風也明朗,混著茶香盤據在腳邊。純白斷罪者不語,熱氣蒸騰她臉上的表情,彷彿帶點溫柔的笑,又什麼都沒有。維若妮卡耳畔只有後方斷斷續續嘻鬧的細聲,還有秒針細數等待的滴答響音,杯裡的液體愜意旋轉,晃動的幅度使中心起了環環繞繞的波紋。
然後諾伊庫洛姆終於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維若妮卡。
「我有時真不懂妳,到底是過於聰明,還是過於蠢笨。」她婉言,柔和得像是包容做錯事的孩子。
維若妮卡沒有回應,酸澀的味道被含在唇邊,她不需臆測諾伊庫洛姆言語間的意涵,只因她本就知曉,心知肚明。
於是人偶師對領導者低頭示意,繞過對方後背,朝與光亮來源相反的方向走去。
「『妳不能為情所困』,這是妳對她說過的話吧?」
她停下腳步。
「卻又如何?」
「不,只是覺得非常具有儆醒意味呢,對存在最終也會被抹滅的她實是極佳台詞。」
於是維若妮卡宛如受到攻擊般回身,第一次感到有股怒意熨在心底。她冰冷的瞳孔映照諾伊庫洛姆斜睨的笑容,充滿憐惜的嘲弄。指尖帶有疼痛的癢意,她勉力克制收攏手掌的反射動作,不願在此刻對這人表露太多情緒,縱使那道犀利眼神幾乎早已看透。
「我回來了──」高大身形擋在門前,希拉莉提著有繁複花紋的紙袋出現。維若妮卡未出口的話語被瞬間而起的嘈雜堵住,波蕾特興奮奔向歸來的人,不顧希拉莉被她衝擊的力道撞得幾乎站不住腳,在一陣混亂中搶奪手中提袋。
所以維若妮卡嘆息,不再注意廳內的任何人與那些熙攘情緒,轉身朝樓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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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樓梯間的足音清晰可辨,循著階梯扣響而上,最後停在房門前。維若妮卡停滯片刻,然後旋開門把。房內視線明亮,紫紅色的餘暉於空氣中暈開,艾莉絲泰莉雅一身黑裝坐在床上,乾淨得彷彿被陽光淘洗過。她碧綠色的眼珠看向窗戶,眺望遠方那些紛亂風景,雙手交疊,一動也不動的靜置,恍若對維若妮卡的到來毫無所覺。
人偶師走進,靜靜看望身前的人。艾莉絲泰莉雅的視線凝滯在窗外的某一處毫無流動,骨節僵硬,臉色蒼白,眼裡閃動淒婉的光,不知已維持這個姿勢多久。她的模樣令維若妮卡覺得自己做的布偶都更有生命力。
她將覆著手套的掌心貼上艾莉絲泰莉雅頭部,撫摸金黃髮絲,低低呢喃她的名。
然後有了動靜。艾莉絲泰莉雅緩緩移動頸項,順著手掌方向,對上維若妮卡的眼睛。
「妳回來了。」皇妃感嘆,吐出的氣息冰涼,左臉偎著掌心。維若妮卡以指腹搓揉她的耳垂,然後爬上床榻,跪在前頭凝視艾莉絲泰莉雅疲憊的臉龐。
「妳在這兒做什麼呢?」維若妮卡喃喃,卻傾身吻住艾莉絲泰莉雅唇瓣。吻落在唇上、頰上、鼻梁、眼瞼、額際。維若妮卡用嘴唇細細密密描繪艾莉絲泰莉雅的樣子,輕柔如水,溫潤如含苞的花。
維若妮卡擁抱女人纖細腰桿,她按在她的手腕上蒼白冰涼,如同結了冰的湖面,血管微乎細微,青筋清晰可見。艾莉絲泰莉雅安靜地任她擺佈,配合舉措般放軟身體,維若妮卡舔吻她光裸胸膛,沿著曲線啃咬肩頭。
「所以,這都是諾伊庫洛姆大人的命令。」
艾莉絲泰莉雅喟嘆,似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傾訴。字詞在兩人間化成一把利刃,猝不及防戳穿維若妮卡。她伏在艾莉絲泰莉雅頸側,像座凝固的石雕,千斤重的力道壓著心臟,令人無法呼吸。
「維若妮卡?」
維若妮卡動作猛地變得粗暴,下方一陣衣料撕裂的聲音傳來,她一隻手觸在絲襪勾破後露出的白皙臀部,觸著那塊嫩軟,另一手抵著鎖骨將對方推倒床上,力道強硬。艾莉絲泰莉雅從眼縫往外瞧,她沒有感到疼痛,卻有一股虛無縹緲的悲傷迴盪。
「若要說意義,那我又是如何?」維若妮卡的語句跳躍,音節支離破碎,喉口鮮紅發癢欲咳,像是含了融化甜膩的糖。鼻頭抽動,怒氣匯集在眼眶成了酸楚。
「既然一切最後都會消散,那此刻對妳的意義又是如何?既然妳──都會──」維若妮卡突然感到一股掏盡所有的洩氣,彷彿四肢力量被抽乾,她氣餒地倒進艾莉絲泰莉雅懷裡,伏於她的胸前。艾莉絲泰莉雅溫柔環抱,指尖都是溫暖的,她輕撫她的髮旋,如安慰一個哭泣的孩子,然後捧起維若妮卡臉頰,深深地與她接吻。
心臟貼近的顫動與靈魂起了共鳴,維若妮卡感到疼痛,她在她的嘴裡呼吸,還有那些灼燙的液體。她激烈地與艾莉絲泰莉雅親吻,並驀然醒覺,分神思考此刻的情緒情慾情愛各是佔了幾分。解開胸前鈕扣,手指滑進去撫弄乳房,引出艾莉絲泰莉雅濁重的氣息,吻落在乳尖,舌頭黏膩纏繞,維若妮卡親吻潔白肚腹,手指隔著私處布料刮搔直到那處透出濕意。
她褪去她的底褲,兩指便這麼送了進去。艾莉絲泰莉雅有一瞬間的緊繃,抓著維若妮卡肩膀的手收緊,咬牙,然後放鬆。維若妮卡起身注視身下的人,臉色已經起了淡粉,剩餘的衣物不堪,滾燙溫度包覆她,維若妮卡聽見自己的心跳。
艾莉絲泰莉雅張口,維若妮卡凝神注視,以影格的速度擷取她每一個動作,那副姿態與其說是忍耐不住而呻吟,更像是快窒息的人欲汲取氧氣。所以她更加深入、更加使力,仿若要掏空她,把所有能擁有的留至心底。
手指在甬道裡抽送,擦過一片濕濘。維若妮卡可以察覺高潮在艾莉絲泰莉雅的身體醞釀,於是她吻了吻她,手掌抵著陰核磨擦,沉穩感受那來自生命初始的顫動,然後回歸於無。
兩人的喘息聲交雜,維若妮卡趴伏艾莉絲泰莉雅胸口,那裡一片濕潤。拱起的脊線不住顫抖。
她在她面前潰敗,一切本是徒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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