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9日 星期一

《隱形人》:當心理陰影被具體化



本來以為會拍得像是個B級驚悚片,結果比預期好看太多了,觀影體驗令人驚喜。




並不是多刺激精彩的劇情,但驚悚和心理壓迫感做得非常到位,整部電影都讓人如坐針氈,我的焦慮如同主角的焦慮。

相較以往的《透明人》從加害者視角出發,以及強調畫面特效的炫技,儘管電影最後讓加害者償得苦果,且多少有表現出被害者的悲慘,可因為主軸是在施行隱形的人身上,結果是製造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反派形象,讓人津津有味的是「隱形」此項能力的酷炫和優處。

《隱形人》完全由受害者的視角出發,感受當你是那種威脅底下的當事人,會有多驚懼痛苦,多惶恐不安,如何摧毀你的生活。尤其還結合對恐怖情人的創傷經驗,創傷後遺症讓所有日常事物都蒙上一層陰影,一聲鈴響一個擦肩而過都會令人心驚肉跳、心理耗弱,失去正常生活的能力,對抗不存在的敵人,逃都無處可逃。給了受害者更多的刻劃空間,也讓隱形那種威脅力不只呈現在表面上的精彩刺激,更多是滲透進內心的恐懼。

此種角度也大大削弱了加害者的光芒和敘事中心位置,提供受害者更多的話語權。

大量使用鏡頭敘事令人鼓掌,不管是聚焦於女主角的臉孔後跟著她緩慢往周遭移動,邊急著想要它快一點,免得這種沉穩的恐懼把人逼瘋,邊沉浸與女主角共感的緊張焦慮;或是停格的暗示,讓人猶疑究竟是真有人在那個地方,還是草木皆兵地疑神疑鬼,我該害怕,還是不用害怕,是否我們(觀眾和主角)都過於神經質,嘗試在靜止的畫面尋找出端倪,無論有還是沒有動靜都讓人提心吊膽。有個畫面變動,你心頭一驚,沒有畫面變動,也能感受到如女主角般無時無刻如影隨形的緊張和驚恐。

女主角要一直對抗別人一直說「它不存在,別讓它繼續影響你」的心理陰影,同時還得面對這種恐懼被實體化的有口難言(沒有人相信),雙重折磨。最前面一小段還保有不曉得是自己瘋了還是真有其事也有其趣意,遺憾沒有維持在這個狀態太久,但確立確有其事後依然使用許多方式保持住懸疑和驚悚,從頭到尾都有實打實的壓迫感仍樹立了別緻的觀影體驗。

恐怖的不是暴力當下,而是不知道暴力什麼時候會來臨的等待時刻,祈禱著驚嚇快點到來,好饒過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心理煎熬。尤其是雨中的搜索,每一個發現沒有人的轉角反而更堆疊了恐懼,快點現身吧、快點現身吧,快放過我吧。又因為能夠在完全沒有提示下突然爆發,那樣極度壓抑又能感到一分一秒的等待折磨實是令人難耐。

有趣的是,片中一直擔心主角被施暴,害怕他即將被暴力對待,而當暴力真的出現時,反而令人鬆了一口氣(當然,也是從這劇的調性判斷不會有太出格的行為下)。最令人坐立難安的是無法預測它何時要出現的探索時刻,是知道它將行又遲遲未行的未知,而真的發生時,恐懼確實被具體化後,一剎那卻會有種詭異的安心感。

Elisabeth Moss實力出演,氛圍也拿捏得宜,猶如開頭屋子那場戲,女主角不用和其他角色互動,只要靠他一個人的表現,緊張的表情,躡手躡腳的步伐,高度戒備的心理狀態,就可以推測已/要發生什麼,加上男角只是存在,就讓整場戲充滿壓抑的氛圍。而劇中有許多靜默的場合,但暗示性都做得夠足,主角每個舉動都能讓人很清楚她的思維和用意,太優秀了。

覺得這部不以巧妙轉折和別出心裁的劇情見長,是用樸實的敘事方式,以鏡頭和氛圍出演的心理驚悚片,驚悚得很紮實。不用畫面的虐殺、濺血、暴力來製造恐懼,純然建立於心理驚悚上的壓迫也會如此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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