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6日 星期五

【POI】《When Night Is Falling》(Shoot)

  取自同名電影,《夜幕低垂》









凌晨四點,Shaw正滿身疲倦在樓梯間行進著。寧靜的隔間充滿她一扣一扣的腳步聲。一場火災、兩場飛車事故、十來個重武裝份子與午夜時突如其來的醫院槍戰。這一整天的混亂對訓練有素的特工也足夠折騰了,Shaw現在只想盡快回到家沖個熱水澡上床睡覺。

她睜開遍佈血絲的雙眼,粗魯地從口袋裡胡亂抓出鑰匙,走到自己家門前。

Shaw一轉開門把便知道屋裡不只有自己一個人,空氣中瀰漫一股黏膩的鐵鏽味與極細微的清香。眨了眨眼睛視線射往光亮的來源,她不確定性地晃晃頭,屏著氣緩步移往浴室,在昏黃的燈光中看見那個理所當然的身影。

Root

棕髮女人正站在她家的浴室裡,面對著鏡子,上半身只著文胸,裸露的皮膚上張牙舞爪地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流理臺上散落著紗布、繃帶、手術刀、有齒鑷等等明顯是從她的醫療箱中搜出的用具。

地板上佈滿斑駁的血漬──看得出來有一大部分是從腹部的傷口來的──右肩上有塊已經包紮好的傷處,手法頗為粗糙,白色布料上還微微透著紅;手臂上有無數細小的擦傷,還有兩大條紅痕鮮明地橫跨過胸口;小腿部分的牛仔褲被割開,紅黑相間的血塊黏著在傷口與布料間,微微扯動便會流下一絲鮮紅。

她眨了眨眼,眼前的人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RootShaw看見她時側過身笑了笑當作打了招呼,接著便繼續低頭進行方才未竟的處理。

Shaw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景像,有點恍神與不知所措。她想衝著她發脾氣,質問她三更半夜的出現在自己家裡是什麼意思,但Root身上的傷口與她眉眼間的疲憊讓Shaw把將要出口的話全數嚥回肚子裡。

她看著Root替她的手臂纏上繃帶,接著一手按壓腹部右側一手拿起鑷子輕輕拉扯從肌肉中突起半塊的碎玻璃,玻璃的反射光芒扎得她有些刺眼。

匡噹一聲,Root將鑷子甩回洗手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清亮的聲音讓Shaw回過神。
「所以,」她皺了皺眉,「妳三個禮拜沒消沒息是為了闖進我家把血灑得到處都是?」

「我也想妳。」Root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說。

Shaw翻了個白眼,粗魯地把水槽上的醫療用具揣進懷裡。

「過來,妳笨手笨腳的樣子真讓人看不下去。」她嫌惡地表示,抓住Root的手臂時還是放輕了力道。Root勾起一抹淺淺的笑,走出浴室,乖巧地讓Shaw領著自己到沙發上坐下。
Shaw半跪在Root身前,她撕開Root貼在腹部的紗布──女人疼地抽了一口氣──Shaw抬頭瞪了她一眼,「沒那個本錢就別受傷。Shaw伸手在肌肉上巡梭確認受傷程度,傷口不大只是深入肌理,慶幸的是子彈已在第一時間被取出。她輕輕按壓,Root緊咬著牙微微扭曲的面孔帶給她一股怪異的滿足。

Shaw用沾了酒精的紗布擦拭傷口周圍的皮膚,Root灼熱的體溫與冰涼的酒精在Shaw的指尖激烈碰撞,她抽動了下眼角,著手把傷藥敷在創口處。

Root安靜地凝視著,她喜歡這時的Shaw,眼神犀利而專注,動作細膩且溫柔。Harold總說她行事風格就像把鐵鎚,但此刻她則是個名符其實的手術刀,精巧又細密,整個人,整顆心。

Shaw看著Root身上鮮紅的傷口,她感到一股比怒氣更濃稠的東西從胃升起,鯁在喉嚨成了一團尖銳的小球,她重重吞嚥了一口,感受被那抹紅灼燒的炙熱感。她感覺這時應該要對Root說些什麼卻不確定自己想講什麼,她講的話總是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不是戲謔的諷刺就是尖銳的挑釁。

現在不要。她咬咬牙,默默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她將繃帶逆時針繞了腹部兩圈抵住敷料,再稍微往上纏繞了幾圈後收緊,事實上收得有些過緊了。她忽略Root從牙關透出的輕哼,Shaw沉了沉雙眼,用膠布把繃帶尾端固定在腹部左側,撫觸了下交合線後Shaw露出今晚第一個微笑,她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眼見腹部傷口包紮完畢,Root扶住Shaw的肩膀巍顫顫地挺起身子,Shaw跟著她一同起身。

「妳做什麼?」她捉住Root的手腕。
「去準備明天的行動,我還有些收尾工作要做。」Root笑得有些勉強,套上背心準備去拿被Shaw丟在角落的皮外套。

Shaw皺了皺眉,「妳明天要是急著想隨便死在哪個路邊的垃圾桶,請自便。但現在給我乖乖待在這裡。」她捉著Root的手腕,用力且堅定。

Root聽聞,勾起了一絲嫵媚,「妳擔心我。」

「我沒有,」Shaw翻了一個白眼,按著Root的肩膀示意她坐下「出於醫生的訓練我不能讓妳這樣在外面遊蕩,況且腳傷還沒有處理。」
「專業素養?huh?」Root挑了挑眉,但沒有多加反抗地再次坐上已有些褪色的皮沙發。

Shaw再度跪在Root身前,她略略仰頭望向她時眼神漆黑且深邃,疲憊中揉合了一點只有Root看得懂的憂愁。Shaw微微張開口似是要再說些什麼,最後仍舊闔上嘴將一切化為沉默。

她將Root腿部的布料剪開,拿起沾濕的棉花輕輕擦拭傷口邊緣。腿部的劃痕並不嚴重,只是在長時間與衣物接觸下結了數片大小不一的黑色血塊,Shaw濕潤那些血塊後用棉花棒將它們一一抹去。

Root看著那總是揮舞槍枝沾染著暴力的雙手此刻在自己腿上展現的溫柔,她的內心某塊柔軟不由地緊縮了下。

Sameen,」她昂首,「我好喜歡妳扮醫生的樣子呢。」Root的語氣有一絲隱忍不住的顫抖。

她看著RootRoot看著她,她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無意識地摩擦Root腿上的傷口,直到因為稍微失控的力道讓Root疼地溢出一聲呻吟。「抱歉。」Shaw閃電般縮回手,壓著嗓子說。她講得很小聲,彷彿在透露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Root看著Shaw這副樣子,無奈地扯扯嘴角,「別擔心,她會保護我。」

「事實上是她並沒有保護好妳。」Shaw猛然抬頭直視Root的眼睛,眼神裡隱隱閃爍著憤怒,疲倦終將從她看見Root時便有的壓抑毀壞得支離破碎。機器沒有保護好她,她受傷了,運氣很好的傷在一些不致命的位置上,下次若運氣不好……

Shaw又重重嚥了一口,她不想去思考這個走向會帶來的後果。

「這些傷是必要的,她已經為我把損害降到最低,更不用說在Smaritan的監控下幫我做的那些掩護。」Root輕吁著,「她做的很好。」彷彿在安撫一頭負傷的野獸,彷彿那個真正受傷的人不是她。她小心斟酌著用詞,努力不去注意自己這樣講正是在透露她的情勢有多險峻,她希望Shaw也沒注意到。

Shaw無語,有時候她真的很討厭她,討厭她總是會將自己捲進一潭洶湧的眼神,討厭她多變的身分與喬裝,討厭她故作輕鬆的調戲與曖昧,討厭她殉道者式的行動。

這還不是末日,她也沒必要急著朝火線前端衝,沒必要搶著第一個送死,就好像──她咬牙,彷彿這念頭會刺痛自己──這世上沒有人會在乎她死亡似的。

Shaw沉默下的暗潮洶湧都被Root看在眼底。

「妳這麼關心我真讓我開心。」Root勾起唇角,或許是想維持她平日的調笑語氣,很可惜疲倦讓她的聲調聽起來少了那些從容,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實感。

「我沒有。」Shaw悶悶地說,「我只是很生氣。」一出口她就後悔,她驚訝於自己方才反射性的否認卻又吐出帶有特別意義的句子。

生氣。她很生氣。在這個時候很生氣。她看到Root眼神閃過一絲光芒──怎會放過這種大好時機──Shaw緊咬著牙準備面對Root的戲弄。

意外地,預期中的話語並沒有被說出,也沒有被聽見。

Root僅僅是溫柔地望著她,指尖細細地來回摩娑Shaw的側臉,Shaw很難得的沒有甩開。柔和在Root的臉上如畫般渲染開來,她看到她的眼睛裡有一抹與戲謔不同的靈動,眼角的線條很溫馴,彷彿在訴說一些她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實。

Shaw感受到她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自己臉頰上,她感覺到因為受傷而較平時略微升高的體溫,她感知到Root真實地存在她眼前,在她能夠碰觸的距離。Shaw感受到自己一整天緊繃的神經終於漸漸開始舒緩。

她們兩人就這樣靜靜互相凝望。只有在這時,在這種世界已然睡去的時刻,在這種只屬於RootShaw的時刻,她們會心照不宣地分享彼此的秘密。

沉默了好些時間,Shaw再度吞嚥了一口。
她真的累了。

「妳真的不能再繼續這樣了。」Shaw咕噥著,盯著Root身上的繃帶疲倦地眨了眨眼睛。
「我也愛妳。」Root微笑,傾身給了她一個安靜而輕柔的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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